在商品和货币尚且稀少的时代,物质和象征资本的生产及再生产总是不稳定的。
支配者想要维持其地位,必须争取到人,维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通过占有人来占有人的劳动,其极限形式为人身依附。
人身依附策略,需要示范性耗费来公开体现权力,以获得他人的信任和服从,其手段之昂贵损害了目的,造成权力的不稳定。
当纯粹的经济交换逐渐替代象征资本的积累,习惯法替代成文法,制度的客观化保证了物质和象征资本的稳定积累,省去人身支配的需要。
制度化使个人的位置空间相对自主,个人按照规则占据位置,拥有头衔。
头衔,作为等级或顺序的尺度,在财产的谋取者和财产之间建立起完全对应的关系。
至此,权力和依附关系建立在制度之间,而非人之间。
以法律为代表的制度,使得阶级和集团的力量对比固定下来,其形式平等的外表,掩盖了获得的头衔和继承资本之间的关系。
倘若现有制度(成文法)因为某种原因崩溃失能,那么支配者还有两个选择。
第一,重建秩序,重新获得集团对自己的委派,通过公共仪式实现私己利益的正当化。
隆·天花受到麻·天花为首的一众少壮派精英的背叛,对外又要作为天花氏族领袖替他们背锅,已经完全被排斥在卡塔子文明权力核心之外,沦为批判和攻伐的对象。
显然,第一条路是死路,只剩下第二个选择:彻底舍弃崩溃的正式秩序,回归到更原始的支配方式——通过有形暴力和象征暴力,实现的直接人身支配。
隆以狡诈多谋着称,她对权力的欲望渗入骨髓,这种欲望远远超过寻常卡塔兹想象的极限。
作为纯粹的权力动物,隆可以为维持权力做一切事,哪怕扭曲和舍弃自己,哪怕在无尽的痛苦中饱受折磨。
权力即生命的全部。
隆必须找回曾经的荣光,这荣光不属于天花氏族,不属于麻或者其他人,只能属于她自己。
哗!
蓝血四溅。
隆反手握着刑具刃物的柄,从躯干内缓缓拔出,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
翻面的两侧伤口上,依稀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凸起物,它们像是小肠绒毛,每个凸起上都有一副微型的卡塔兹面庞,痛苦皱缩,双眼空洞。
无数男女老幼的绝望面容,和地表上此刻不断蔓延的树化人如出一辙,由丰富多彩走向整齐一划。
“是我……维系了天花氏族。”
“是我创造了【洛山达】的繁荣。”
“你们,都应该是我的。”
“是我……”
刑具再次进入。
隆口中不断发出喃喃呓语,身体在感官扩大符文的作用下不断颤抖。
她现在的整个身躯,都是用来体验感官痛苦的器官,而从物理层面逼至极限,也让神启降临,实现某种禁忌的“同我”。
卡塔兹人转化后的精神,与隆联结到一起,使之成为所有变异体的终端,伟大统合。
整合同一过程远比【同我派】更加丝滑。
蓝色颜料不规则泼洒,溅得到处都是,三米长的竹节虫歪倒在浓墨重彩颜料的正中央,蠕动着,体液逐渐流干,愈来愈多的“小肠绒毛”借由伤口暴露在外,使其看上去无比瘆人。
“杀……”
“杀掉……”
“咕……”
绒毛疯狂甩动,一条粗壮的灰色手臂从隆的喉中钻出,撕开绷带,停止掉她之后的说话,
隆的眼睛向上方翻白。
隆的意识完全被压制到犄角旮旯当中,从表层意识中滑落。
手臂表面覆盖有角质,手掌大而宽,皮肤上散乱分布着几百个层次不齐大小不一的手指……它们是“小肠绒毛”的放大版。
它们是行星之上较有灵性的个体,也就是说,更贴近和能容纳【罪教】的性质。
脆弱易感,对痛苦的阈值和感受度远超普通卡塔兹。
这类卡塔兹通常无法在文明社会中出人头地,注定要埋没,沦为输家,它们没有赢家所必需的所有素质。
可,风水轮流转,今天便是它们从众多小肠绒毛中脱颖而出,扬名立万之日!
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在众多绒毛凄惨的叫声中,它们的声音尤其响亮出彩,甚至带有些许的节奏感。
手指猛地张开,指向不同的方向,命令地面的同胞展开炮击。
吹响反攻的号角!
“沙——”
外界。
人形树仰面朝天,口中喷出乌黑浑浊光芒。
数万道细如针管的黑色死光刺入天空,直取【永存派】宇宙战舰群,每艘分得数十道,精确制导。
这些半植物半动物怪形的定位能力远超卡塔兹文明半吊子的机械造物,作为某种倒因为果的杀戮直觉,对生命体的精确锁定!
嘶啦!
黑线划走,撕裂天宇太空,斩断沿途所有障碍物。
能量护罩脆薄如纸,舰体像酥脆的巧克力饼干啪啦啪啦碎掉,卡塔兹乘员化作饼干碎屑飘入太空。
仅仅12秒,所有的饼干全部爆碎,失去作战能力。
远征舰队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