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动静肯定惹来了孔老夫人,这大元宵节晚上,俞蒋氏在自己儿子屋里不顾廉耻的大闹,怕会给长子惹来霉运,孔老夫人于门外听了好一会儿戏,虽没进屋看,但也不难想象屋里场景。
待闹得差不多了,孔老夫人才进屋收拾战场。作为孔府嫡系后人,孔老夫人做事素有章法。先让舟儿回屋,又道男女有嫌,让大儿子去书房休息,别劳累过了,误了明日出行,等儿子和孙女一走,老夫人这才放开收拾两个姓蒋的。
刚刚听大媳妇口口声声说为赵家劳碌一生,逼问儿子,赵家怎么连她妹妹都欺负,把儿子哽的气都喘不过来,孔老夫人已经对这个舒坦半生的儿媳愤怒至极。大媳妇带来的陪嫁丰厚,又生了三个聪明漂亮的孩子,这些年在几位出身显赫的妯娌面前从来都是昂首挺胸,公婆也放手让她跟儿子一起去外任上生活,多年来没半点难为,可媳妇仗着一大家子好说话,在外头三不五时的耍小聪明给儿子添乱,现在还给舟儿引来了大麻烦。
因猜到俞蒋氏断不肯甘心出去,别惹得狗急跳墙,在自家府上寻死闹事,来个鱼死网破就难收拾了。
孔老夫人先说儿媳必须留府上为女儿操办婚事,给俞蒋氏吃颗定心丸,又明白告诉俞蒋氏,赵家招待不周,这些日子委屈了姨太太一家,为防再伤亲戚间和气,愿赠盘缠,明日送姨太太回家,或出府另寻安置之处。
俞蒋氏得知蒋夫人留在府上就不担心了,横竖明天出去,后天就能找理由回来,何况今晚闹得难看,也得赔罪给个了结,毕竟这赵家还是老尚书夫妇当家,所以就顺着孔老夫人的意思,答应明日一早就走,还再三求老夫人别为难姐姐。
十六一大清早,俞蒋氏一家就被顺利送出赵府。其实一觉睡醒,俞蒋氏不愿意走了,不过今日是赵起离京的日子,俞蒋氏怕出岔子,耽误赵起离开,坏了自己的事,也不敢添乱,就乖乖收拾,准备暂行离开。
不过俞蒋氏笃定能回来,就把一些不急用的物件打叠好留在赵府,说等安顿好了再回来取,也可做回来的理由。不过赵府下人得老夫人吩咐,待俞家四口出了门,又把剩下的物件全部搬去车上,让俞姨妈带上,只说万一缺了什么,外面买的不合心意,来回取也不便,直接连人带物全清理干净了。
俞家四口出了赵府,俞蒋氏回过头来越想越觉得上当,害怕真被二十两银子打发了。
十五过了,年也过了,孔老夫人一打发俞蒋氏,立刻让儿媳收拾行李,随夫赴任。蒋夫人昨夜见婆婆站自己这边,心情好了一夜,也间接让俞蒋氏看的信以为真,不过今早婆婆为何突然变卦,蒋夫人却不得而知,正要与婆婆争论。
孔老夫人却不与儿媳啰嗦,直接道:“我昨夜的话只说与俞家人听,与你半点无干,俞家人以为有你这好亲戚在府上,就当我们赵家能随意作践。我们赵家确实委屈你了,烦你为赵家生儿育女,劳碌一生,连你娘家远房亲戚都不能容。”
蒋夫人听婆婆知道昨夜那些话,连忙解释,孔老夫人一点不肯听,又道:“你在府里帮不上忙,随起儿去任上还能帮她端茶倒水,我不是刻薄婆婆,都一把年纪了,不至于还让你在身边晨昏定省的立规矩,你哪里能凑上帮,就去哪里吧,起儿那里都打点好了,你现在就收拾,别误了今日出城的时间。”
婆婆是个厉害人物,蒋夫人清楚得很,此时虽满心委屈,却一点不敢抗辩,只去收拾行李随相公赴任。
梦姗自那晚遇见靖宇便落下一段心事,陆伯爵和方氏知道详情后,思量一番,伯爵长女与侯门世子门第堪当,故寻了机会讨侯府口气。
楚夫人一口回了,只因看不起富全伯府门庭冷落,被皇上厌弃,过后很快又抛出相中何侍郎家所忆的消息。
何家几代在朝风光,富贵双全,然柴家是世袭侯门,所以即便后来侍郎夫妇对楚夫人的言行多有不满,但对这桩婚事始终表现的颇为热衷,态度上处处顺从。楚夫人在贾夫人那里没满足的自尊,没得到的虚荣,后续都在何家满足了。
所忆对终身大事本无太高期盼,得知最后会嫁入侯门,暗地里欣喜若狂,整个人的精神气也随之上升。
元宵前,芍贞随父亲去给孟国公府拜年,碰巧见到李尚书,都被这个风流儒雅的老男人迷得神魂颠倒。姜大人有心为女儿的幸福筹划,知道孟大人的第三子与女儿年纪相仿,就想让孩子打小见一见,处一处,待成家时也多个好选择。不过芍贞对什么国公府公子没兴趣,只与同为客人的雅慕玩了半日。
整个正月里,大雪下的隔三差五,浩然感于时气,得了风寒,有些咳嗽症状,不敢耽误公事,每日只加汤药调理。转眼快到休沐日,又一场暴雪袭来,天气骤然冷了下去,浩然的咳嗽瞬间加重不少,难得休沐日,只敢待在书房里养着,椅子下安着火箱,左右两个炭盆烘着。
雅俗得知二叔病了,要前去探望,正巧芍贞也特意来找雅慕玩儿,三人就一起去了上善堂。
芍贞不想尚书大人的书房布局这般精致风雅,心里暗暗惊叹这个伯伯实在品味不俗,待见到尚书大人时,先给尚书大人行礼问好。雅俗、雅慕来的寻常,没预料芍贞的反应。浩然见到芍贞忙道:“不用拘礼,在家里,你和她们姐妹俩一样,玩得随意些。”
芍贞便和雅俗、雅慕在屋里随意玩着,芍贞时不时看看李尚书,惊觉这个老男人真是又霸气又儒雅,怎么就生的这么好看,又听尚书大人时不时咳嗽,想关心,又怕失礼,就忍着没说话。
彼时厨房送来一个捧盒,揭开看是两样点心,一样是南梁饼,一样是八仙糕,这本是给仨丫头吃的,雅俗雅慕都拿饼直接吃,芍贞看了看,低声问:“雅慕,要不要给你爹爹也送些过去?”
雅俗雅慕面露笑意,悄悄说:“爹爹口味刁钻着呢!不知道他会不会吃,我怕烦了他。”
芍贞看看尚书大人,又转过头来小声说:“应该会吃的,你们看我的。”说着便把没动的八仙糕端了过去。
芍贞走近身边时,浩然发现了,抬脸看这小丫头,见她乐悠悠的端了糕来,估计是要帮她父亲讨好一番,笑笑没有拒绝。芍贞把糕放在尚书大人面前,怯怯道:“尚书大人,这是八仙糕,您尝尝,止咳的。”
浩然听止咳的话有些欣喜,觉得这小丫头颇懂说话技巧,就笑道:“好,我尝一个。”说着取筷夹一块吃了两口,放下筷子,对芍贞道:“我吃一个就够了,这些你们端过去吃吧。”芍贞又将剩下的端了回来,跟着雅俗雅慕一起偷乐。
玩不多时,仨丫头又到尚书大人身边说话。雅俗听二叔总是咳嗽,就说:“二叔,我听你咳得厉害,天气这么冷,你要多保重身体。”
浩然咳了两声,说:“本来咳嗽就快好了,这两日下雪,突然又冷了,就咳的严重了些。”
雅慕开始唠叨:“爹爹,大夫开的汤药,你都按时吃了吧?”
浩然笑道:“你爹爹这个年纪,病了再不按时吃药,怕也扛不住了。”
雅俗立刻教诲道:“就算扛得住也该按时吃药,好好保养身体是为了健康长寿,若是生病了动不动就扛着,把小痛小病不当事,难免积伤身体,受罪不说,苦吃多了也容易衰老的。”
浩然被说笑的叹气,忍不住咳嗽起来,忙握拳遮挡,雅俗又给二叔拍拍后背。芍贞一旁看着就在心里幻想:“若是我能给他拍拍背就好了。”
雅慕又唠叨:“爹爹,您都病了,还要天天忙公务,我看着都心疼,今日休沐,不如您就好好歇歇,看这么久的书,会不会累着?您要保重好身子。”雅慕其实是想让老爹陪自己姐妹说说话。
浩然正想说自己没那么金贵,雅俗却开口道:“保重身体就是保重身体,为什么要说保重身子?我一听‘身子’,就觉得不舒服,总觉得这是在说女子,好比说,女子怀孕就叫有了身子。”
芍贞被说的想笑,雅慕听姐姐这么一说,也有感觉,不过顾及场合不好承认,只得强行解释:“我觉得保重身体才是说女的,还有个词叫玉体横陈呢!”
浩然没听完就又笑又咳嗽,雅俗忙给二叔拍着,又说雅慕道:“瞧你这说的,把二叔都气咳了。”
芍贞都在一旁看的两眼放光,笑的傻呵呵的。浩然又忍不住轻轻“啊”的一身笑叹出来,连忙道:“你们快到一边玩去,让我清净点看书。”
雅俗又安抚叔叔道:“二叔,我们是在关心你。”
雅慕也配合道:“是呀,爹爹,我们都是关心你,我和姐姐只是切磋学问。”
浩然忍不住苦恼道:“你们切磋学问就切磋学问,怎么动不动拿我打比方?我这好好的又是哪里开罪了你们?”
雅俗、雅慕一时没想到委婉的话来解释,芍贞见她俩都没话,就提醒道:“您是长辈,怎么能用开罪这个词,我们作小辈都当不起,也不敢当的。”
雅俗、雅慕顿时受到点化,忙一起说:“对对,不敢当,不敢当……”
浩然瞧着芍贞还挺会说的,心里暗暗道:“唉!这几个小妖怪可真不省心!真难对付!”
到了中午,忙完事的贾夫人,怕夫君吃饭来回跑,风寒加重,就命厨房把饭菜送到夫君的书房里,自去书房陪着夫君一起用饭,夫妻二人带着俗慕芍围圆桌坐一圈,成个桃花席。席间,芍贞看着尚书夫妇恩爱的模样,心里羡慕,不自觉表现的又喜又萌。浩然夫妇当芍贞被款待的有些受宠若惊,又担心这个未出闺阁的小丫头在个男人的书房玩了半日,传出去坏了,夫妻二人心照不宣,一吃过饭,贾夫人就悄悄把三丫头带出了书房,芍贞走的时候,还忍不住偷偷瞧着尚书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