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萍难得的沉默着,她低下头,用两只手在沙地上画着圈圈,画了很久也没有停下来。终于,她抬起头,望着空中的那一弯圆月,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讨厌又如何?不讨厌又如何?最终还有什么分别?他高高在上,自然不会有我们这些平常人的感受。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从何开口,我觉得你会笑我的…”
清云一把揽过她的肩膀,粗嘎的声音也变得很是柔和:“没关系的,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笑,你有什么想法都是正常的,这些年来我见过很多姑娘,但是会常常忽略她们是有心的人,总是感觉她们就好像是实现目标的器物,在这一点上我何尝不是犯了和那些男人一样的错?我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我会好好的体察每个人的情感,就像你,的我绝对不会再容忍悲剧发生了!”
听到她的话,苏萍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也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好着呢。我只是有时候会感觉到有些不甘心,我也说不上为什么。还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像是被困住了…这是件很复杂的事。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呢?”
听到这句话,清云陷入了沉默。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和爱有什么区别?是一刹那的心动,还是希望的守护?可是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在这样女子命如草芥的年代,又何尝会有所谓的爱?所谓的喜欢?他们都不把自己当成人,自己又何尝能和他们提喜欢?
一时间,脑海里闪现了很多人的身影,但最终却没有定格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想我明白那种感觉吧!但喜欢分很多种,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觉得心很疼,就好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后来又见过很多人,也有过很多次这样的感受,但有个人给我的感觉不一样,那是一种很安心的感觉,不是像被针扎了似的,而是像心被什么东西熨的很平很平…唉,我说不上来那种感觉,总之是很复杂…”
苏萍听到她的话,有些向往的点了点头:“那种挣扎的感觉很常见,看到好看些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但你说的那种让心很平静的我觉得是爱吧!那才算是真正的喜欢!喜欢我总觉得不是一瞬间的事,而是一种承诺,是一种即便化归平淡依然存在的感情,就像涓涓细流汇入心里,虽然很平常,但是却是这人间最难寻的事,我一直想找到这样的感情…但可惜生在这样的家族,我的宿命从一开始就是成为棋子,不得不去帝王家走过这样一劫又一劫。喜欢这种事,对我来说太遥远,我还是喜欢过一个人,可能现在也喜欢吧,我也说不清楚。但是他高高在上,就像太阳、像月亮,不是我可以追逐的,就算我想要追逐他的光芒,也只会把我灼烧,况且他的身边围着那么多星星,我又算什么?我曾经想要去争,但后来发现,若是真的争了,那就和那些困兽有什么区别,不过是被所谓的蜜糖,那些实际的砒霜所欺骗,像笼中兽一样互斗,仅此而已。”
清云转头望着她蹙眉思索的样子,心飘飘摇摇的又回到了不久前的午后,那时皇帝也是这样坐着,像她一样蹙着眉。那时她们所面对的是艳阳,如今是月亮。两者是不同的,但都是发着光的。不知道她们在望着这样一轮太阳或月亮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同一个人吗?在这一刻,她忽然感觉世间有好多事都是这样,无聊和奇妙,她是辨不清的。
视线慢慢的往下移,移到了苏平的腰间,她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荷包,那上面果然绣着一朵莲花,但是在莲花的底座上却是几片小小的叶子,很明显是浮萍。看来这东西确实不一样,而且苏萍的香包绣的很是精细,一针一线尖都没有任何蹩脚的痕迹,两个显然不是一对。想到这里,她的心有些往下沉,但又仿佛有几分轻松。如果不是原先想的那样,或许她会忘的更快一些,还不至会像师姐一样沉浸在其中,总之是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但清云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你腰间的这个小东西是你自己做的吗?”苏萍摇了摇头:“不是。我的绣工是很不好的,我不会绣什么东西,这是我朋友送给我的…”
说到朋友两个字的时候,她垂下了头,眼眶看起来泛着红。清云不敢再往下问,只是静静的陪着她,月光就如水一般柔柔的照在两个人的身上。过了良久。苏萍才补充道:“我朋友不在了,以前我们关系是很要好的,她是江南女子,明媚、灵动,就如同一阵风一般来到了我的生命,但后来又那样仓猝的离开了。她最喜欢曲艺,一直向往可以跟着剧团走南闯北,却最终被困在了这样一方天地,有一日她演一出戏的时候莫名离开了人世,直到今日,我都不知道她生的是什么病…开始的时候我不能理解她,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难过,直到后来,当我看着那片被封住的小小天空,我才明白了她的感受。我一直想和她一起去江都的,他说那里有个戏班子特别好,我也想去听她们的戏。若是等到战火停息了,我要去江都!”
江都,又是这两个熟悉的字,之前在那个人口中也听到过。江都就有这么好吗?确实,她是诗中人们烟花三月最喜欢去的文人雅士聚集之地,也算是南国水乡的代表。清云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好呀,你去的时候记得叫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