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包产到组的秋收以后,从田间到地头,大家张口闭口就是“有的是粮食”,所到之处都充满着大丰收的喜悦之情。紧接着,秋季播种开始了包产到户。庶盶在广播中听到“田边地角、荒山荒坡,谁种谁有”等鼓励农民扩大种植面积的信号,迅速大面积开垦荒山荒坡,使得种植面积成倍超过包产面积。从此,全家老少也跟着起早摸黑,日复一日。
父亲确实像健康人一样,不间断参与全家的劳动生产之中。不过,农业生产的劳动强度毕竟非同小可,连续不断的强体力劳动之后,非常容易犯病。在庶盶等的坚决要求下,父亲很少再参与强体力劳动。
记得有一次,庶盶又大肆开垦荒地,刚犯过病的父亲火急火燎地赶来阻止:“你以前开的荒,能够种出来一半就算了不得了。现在还要开,吃饱了劲没处消是不是?”庶盶认为许多种植面积的土质差产量低,不宜精耕细作,当广种薄收才是。因此据理力争,气的父亲雷霆大发,遍山追着要打人。最终,庶盶不仅全部开垦出来,而且所有开垦面积都没有丢弃,只不过实在忙不过来时,扯扯草追追肥,仅此而已。结果,都获得较好的收成。
农村修建新房,几乎成为一场轰轰烈烈的大运动,建新房的人家可谓遍地开花,附近人家相互帮工。庶盶一冬建房帮工达四十余天,紧接着春播备耕,整整半年多的时间里,几乎是天天不得空闲。一天帮别人拾瓦窑柴,甄祯也在其中。歇气时,大概见庶盶独自一人在那,甄祯过来和庶盶在一起聊了起来。“家里那么多超分款,我看你这辈子哪门过哟!”一句话戳到命门,加上自己的体力确实不及一般人,长期搞农业生产只怕是得不偿失,将后的出路何在毫无眉目,想到这些便不再言语。“不高兴啦?”“才没有呢!”“嗨呀,早就晓得你能干。我就那么一说,莫往心里去啊!”振作起精神来,摆出一副高兴的样子,没话找话:“累坏了吧?”“不累。你累了?”“你都不累,我哪里会累呢!”“一个十足的书生样,不累才怪!”“你又不是没看到我在家里干的活,做这些算不得啥。”“还真是的啊,小看你了哦!”
春节临近,家庭环境仍然没有大的改变,但亲友们都对庶盶投以高度赞誉和肯定。仔细盘点,东一块西一片绿油油的油菜、小麦,面积超乎所料。别说是仔细查看,就是把这些不大集中的地块逐一对直穿过走一次,起码得花一两个钟头。正在备耕的春播面积,更是难以想象的众多,回头看看那点小春面积,还真是不值一提。所有春耕备种的地块中,该准备的已经准备就绪,唯等播种季节的来临。家中虽然没有多大变化,然田地中确乎一派十足的生机盎然,欣欣向荣。
大嬢(父亲的姐)破天荒地在大年初一上午赶来了,使得庶盶一家喜不自胜,被真正过大年的氛围所笼罩。听完大嬢的介绍,原来是因为有固定班车可赶了,所以才这么早就能够赶回娘家。大嬢还兴奋地说:“两头两尾总共一块四角钱,一个多钟就到了,这下可方便了!”与以往不同,大嬢挨排看过田地里的庄稼、家里的存粮,以及猪、牛、羊、鸡等,成天乐呵呵的喜上眉梢:“都盼了十几二十年了,今天终于看到兄弟一家人红红火火的这一天了!”
1.07
不知何故,临近的一位姑娘在初一下午到庶盶家绕了一圈,然后离去。“这是哪家的姑娘,长的这么标志还通情达理的?”家中父母等七嘴八舌进行介绍,庶盶立即借故离开。吃过晚饭,大家早早陪大嬢围在火炉边谈天说地。大嬢一本正经道:“庶盶也算是快成人了,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我看今天那个姑娘和庶盶就很般配,应该赶紧去提亲才是。”大嬢说话的分量仅次于婆婆,从来都是没人反对过的。果不其然,婆婆和父母都立即予以高度赞同。庶盶本想大胆说明:在自己的心目中,早就有个甄祯了。但是,这还是八竿子都打不着边的事,说不准是一厢情愿也未可知,这个黄腔是开不得的。在家里,反正长辈们说话是不允许小辈们乱插嘴的,自己姑且听着就是了。
翌日早饭刚过,大嬢又提及姑娘的事。庶盶灵机一动,还有一堆火灰(草根、地皮燃烧过筛做肥料)没筛完,连一应用具都还在那里没收回,便特地加以说明后独自去筛火灰。好不容易到晚饭以后,大嬢仍然不依不饶道:“那么好的姑娘,可是打着灯笼火把都难找到的,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我就不明白我这个侄儿到底嫌弃人家什么?”紧接着,话意的焦点,全部集中到庶盶嫌弃人家姑娘上来了。
这可是天大的冤枉,虽说现在家中不缺新毛巾、水盆、茶叶或白糖等小什物,但面对破旧不堪的家庭环境,要有大的改变却是异想天开,更不要说尚有近六百元超分款的债务。再说自己,虽说对未来充满自信,但毕竟是一无所成,前程未卜,哪有资格嫌弃这嫌弃那的?庶盶原以为自己没有态度也等于是态度,看来这是过不了关的。总不能让亲人们为自己而感到寒心吧,干脆将家庭条件等现状说明,料想获得一个缓冲余地是必不可少的。当听完庶盶对家庭状况的陈述后,大家都没有急于发表看法。庶盶随即将话题引向其它,继而劝说早些休息。
一觉醒来,大嬢的声音传进耳际。昨日的经过历历在目,看看天色尚早,又没人催,乐得睡个大懒觉。全家人都早已围在火炉边了,庶盶慢条斯理洗漱完毕也围坐火炉边。
大嬢首先发话:“要说这个家穷的叮当响,还有一大堆超分款,这些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庶盶侄儿说的没错。所谓‘十六七岁看到老’,庶盶这些年来在做啥又做了些啥,这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在我看来,仅凭侄儿诚实肯做这一点来说,在这十里八乡那是搬着手指头数得清的了。说到家里穷,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只要像现在这样勤劳肯做,我把时间说长些,最多五年时间,不仅能够盖房子,而且是要啥有啥。又道是‘会选选儿郎,不会选选家当‘,养女若是选儿郎,当然得选我侄儿这样的儿郎啦!我看啊,庶盶侄儿就得马上去提亲,大嬢这顿早饭先不吃了,就等到侄儿有消息回来,然后再吃这顿早饭。”婆婆和父母都随即附和,“快去”“快去”。这火炉边是待不下去了,先走出去再说。
翻过两道梁,家里人不可能看的见了。庶盶搬下一捆玉米杆,往上一躺:自己连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哪有说提亲就提亲的道理嘛。可是,一大家子都还在等着自己回去才吃早饭呢。若非自己心中早有甄祯,大嬢还真说的在理,只要别人不嫌弃,自己实在是无可挑剔——从小到大就是想不出来对方哪点不如自己。只是,甄祯到底对自己有没有意向,自己也没谱。今天这事吧,对方有没有意向不得而知,反正自己连做梦都没想到会朝这方面发展,多半别人也不曾想到过。可今天这道坎总得过吧?
不就是提亲嘛,成与不成,不外乎就两种结果。若是成了,当然不能委屈了人家,自己唯有安安心心和她过一辈子。若是不成,亲是提了,结果怎样,就不是自己的事了。总之,提亲是必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