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没有辜负自己的信任。
对得起齐家忠勇之士的血脉。
只是……
林风扬起她的衣袂,姜雁归叹了口气:
只是她二人应该再也回不去了。
三个月后,虚缇寒矢匆匆进入褚王宫,带着各地搜集来的情报。
“你是说大衍将领乔装打扮,去各地采买兵器甲胄?”赫连珏问。
“回大王,是的。”虚缇寒矢肯定道,“已经再三确认,这个月他们三次加价,但是没人敢接。”
齐南风哼笑一声,“兵器甲胄乃是衙门严格管控之物,怎么可能由着他们买卖?”
“爱妃有所不知,兵器买卖是个暴利所在,凡暴利行业,屡禁不绝。”
“大王的意思是……有人不顾官府禁令,私下售卖?”
齐南风反应过来,拍着桌案气愤道:“此事关于我大褚存亡,咱们这次定要看严了,绝不能叫他们得逞!”
“不~”
赫连珏抬手,语气因胸有成竹而云淡风轻,“要让她们得逞。”
齐南风不知道赫连珏用意,可她了解赫连珏为人。
她劝阻道:“大王您可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候犯糊涂啊!”
赫连珏眸中带着得意,给了虚缇寒矢一个眼神示意。
虚缇寒矢代为解释道:
“大王妃有所不知,前几年我南褚来了位女商人,名叫杜婵儿,面上做些丝绸茶叶瓷器生意,以极低的利润,迅速将生意铺开做大,暗地里在倒卖粮草和兵器。”
“杜婵儿?”齐南风狐疑道,“这个人莫不是大衍来的?”
赫连珏给自己倒了杯茶,“爱妃聪慧,再猜猜这是谁派来的?”
“派来?难不成是……大衍那位皇帝?”
“杜婵儿这个名字在南褚出现的第一日,孤便晓得是卿卿的人,她以为派这样一个女人来我大褚倒卖变质粮草、劣质甲胄兵器,殊不知……”
齐南风笑着接话,“殊不知大王英明睿智,根本不会上她的当。”
赫连珏满饮一杯,而后握着茶杯,笑道:
“卿卿费尽心思骗孤,孤若不上当,她岂不是要伤心?”
“大王……”
“她那几百车的甲胄、几百箱的大刀还在孤的库房里堆着,该是时候还给她了——寒矢。”
赫连珏放下茶盏,齐南风心道不好。
虚缇寒矢右手握拳置于左肩,“属下领命。”
战场之上,战士性命系于手中兵器、身上铠甲,倘若兵器甲胄出了问题,那便是在送死。
齐南风心中纵有千般担忧,面上也只能满眼崇拜夸赫连珏一句“英明”。
她在南褚孤身一人,连沐浴的时候,身边还会站两个丫鬟看着,半分自由也没有。
何况九方城军事布防图还没有拿到手,她要如何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呢?
只盼着王妃、不,现在应该叫她皇上了。
皇上英明,她们至今未曾通过一封信、未有一句话的交流,仍能默契配合,只盼她这次也能够识破赫连珏的诡计。
否则自己便是拿到九方城军事布防图也没用。
隔了半个月,虚缇寒矢来报,说是兵器甲胄已经完全交付给大衍军。
又两日,寒鸦刺探,说是姜雁归下令,大衍各营将士已经穿上新的兵器甲胄。
齐南风的心沉入谷底。
一枚羽箭将大衍战书射到九方城城楼,齐光明再次来叫阵。
赫连珏看着穿上新甲的齐光明,满脸笑意。
他试过那批甲胄和大刀,甲胄挡不住羽箭,也就聊胜于寻常布衣、大刀禁不起劈砍,十来次便要豁口、甚至断裂。
赫连珏忍这个齐光明很久了,真想提前给他一箭,又怕这一箭帮他们试出效果,被大衍军发现端倪。
为了大局,他选择暂且忍耐。
南风站在垛口,很想不管不顾往下喊一句:
「甲胄兵器有问题,此战不能打!」
直言容易坏事。
犹豫再三,她选择换了一种方式。
齐南风不惮用最恶毒的语言,羞辱大衍、羞辱自己的亲爹。
她的意思很明显:撤!
姜雁归说过,今日只叫阵、不开打。
齐光明这个暴脾气,听不出女儿的话外之音,反倒被女儿激怒,当下便要砍了自己这个不孝女的脑袋,向大衍子民、齐家列祖列宗谢罪。
弓箭手列阵,羽箭破空。
衍褚两国九方城之战,正式开打。
“报——”
斥候飞奔回营,“皇上不好了!齐将军和南褚打起来了!”
“什么?!!!”
孟叔淮上前两步,揪住斥候的衣领,“出发前千叮万嘱,不是同他说了不要动手,他怎敢违背军令,擅自开战的?”
斥候满脸惊恐,“卑职、不知。”
孟叔淮松了斥候,转身单膝下跪,“还请皇上下令,末将愿立刻前去将齐将军拉回来治罪。”
他说完,大帐之中没有声音。
“皇上!老齐不是故意的……”
姜雁归没有说话,倒是霍无忧开了口,“老孟,你跟着皇上时间也不短了,这都看不出来?”
孟叔淮满眼的求知欲,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桑妞笑道:“孟将军,皇上今日若真心不愿开战,大可让霍将军过去,何必让充满变数的齐将军独自过去?”
“啊?”孟叔淮微微一愣,“末将愚钝,方才……”
“起来吧。”姜雁归道。
赫连珏两世与齐光明交手多回,实在太了解这个对手,情绪上头、不管不顾。
但凡做一点假,都能被看出来。
这在旁人看来,是致命的缺点。
可这个致命的缺点,一旦用好了,对于熟悉他的对手而言,又何尝不致命?
姜雁归便是利用齐光明的脾气、利用赫连珏对齐光明的了解,加深赫连珏对齐南风的信任。
从城楼回到王宫,赫连珏便命人取出了九方城的军事布防图,与几位大将商议应对之法。
其中便也包括齐南风。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布防图。
三日后的半夜,姜雁归率军对东城门发动猛攻,赫连珏去了城楼,她以旧伤复发为由留在王宫。
丫鬟端来汤药,眼见她喝完睡下,才去门口守着。
齐南风竖耳倾听外头的动静,悄悄将吸水的帕子拿出来,换上夜行衣,从后窗溜出去。
特殊时候的褚王宫,侍卫一班接一班。
大王妃的寝宫距离藏图的议政殿直线不过两三百步,齐南风感觉走了几万年那么漫长。
好不容易从窗牖的缝隙挤进殿,她整个后背都已汗湿。
高阔的议政殿全靠月光照亮,一滴水落下都能听到回声。
齐南风屏息凝神、踮脚行路,凭着记忆寻到机关所在位置,只是手才碰到机关按钮,整个口鼻便被人捂住。
“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