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并不大,五个人上去就有些拥挤了,没有办法,君怀将小孩抱在怀里,安安稳稳的让其坐在她腿上
起初小孩还挣扎几下,直到发现他根本无法挣脱桎梏,便索性不再乱动
他身子小,君怀将下巴靠在他脑袋上,轻轻的叹了口气
与其说这是个人,不如说这是一个小魂魄
与小鬼不同,小孩却是已经厉鬼成型,来村子显然就是来索命来的
可究竟是谁临时改变了他的计划呢?
君怀试图从他的记忆中抽取些,但却发觉那人竟给小孩的识海上了一层锁
“要偷看我的记忆吗?”小孩闷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君怀用下巴撞了一下他的脑袋:“究竟是谁引领你来这个地方的?”
小孩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不断冲破阻力的船只,将手放在水中,感受着水流冲过他肌肤
他不答,君怀也懒得追问,毕竟因果上的事,早晚都会知道
与其说避之不及这天命,不如说早已身在局中
小桃花仙坐在她身旁,手指蜷起轻敲了几下船沿,安倾没发觉,船只自己悄悄逆流而上
“花兄,看来这逆流也不累。”安倾站在船尾,拿着船竿笑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载人这么轻松。”
君怀朝后看了一眼,小桃花仙站起来,将安倾手中的竿子拿了过来
安倾诧异道:“这是做什么?”
小鬼嚼着干粮道:“你也是很有慧根的嘛……”
小桃花仙道:“看来安兄接触过鬼神之类的事?”
安倾收了收面上的笑容:“怎么发现的?”
“能躲过我眼睛的没几个人。”君怀开口道:“你身上有灵力,虽然很浅,但是我看得见。”
安倾笑容一僵:“敢问姑娘是……”
君怀摆摆手:“无名神罢了。”
“你既然接触过鬼神之事,应该对你们村的历史很了解吧?”她道:“神之子是怎么回事?”
安倾俯身行了一礼,他垂着脑袋不敢去看她,从他微微颤抖的手上就能看出,此时此刻,他兴奋不已:“这…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神仙!”
再抬目时,面上浮现淡淡的红晕:“神之子的传闻只有我和我师爷知道,在村子初建前,曾有一位小神,传授我祖师爷神力,当时这里还没有那么富裕。”
“那位小神不能回天界,因为她窃取了天道的种子,那是关系着众人世间百物生息的一样神物,此番下凡来,也是为了躲避天道的罪责。”
君怀点了点头:“天道是躲不过的。”
“没过多久她便与当时村里的一位男子成婚,有了身孕。”
“可自从她来,村子就一直不太平,直到她新婚的相公被天雷劈死,暴雨下了七天七夜,自那过后,这村中再也没下过一滴雨。”
安倾道:“大家都觉得是这位小神的罪责牵连到了村庄,一年下来粮食颗粒无收,没有水,人怎会受得了?内心的善就会被恶推翻,他们将那位小神……”
他没再说下去,小鬼手中的面饼掉在地上,他磕磕巴巴道:“莫非是……给吃了?”
安倾点了点头:“没错,神不吃饭也不会死,可人不行,自那开了个吃人的头,往后的几日,每日都有孩子被放入锅中蒸煮为求饱腹。”
“再后来,人们开始向下取水,勉强的过了一段时日。村中处处挖了水井,一年无雨也无妨,可是这旱天却足足挺了三年有余。”
君怀沉默不语,良久,她才道:“所以将神的孩子杀了,并非为了祭祀,而是为了断因果?”
“如果这因果不断,那么这世间将永无宁日。”安倾从袖中拿出一样晶莹剔透的宝珠,捧在双手之间:“从知道你们要去上山间的时候我便明白了,这尘世的因果并未全部了结,对于那个孩子来说,他是无辜的。”
“这是我安家祖传的珠子,我日日带在身边,当初与那位小神成婚的人,正是我祖师爷的师兄。”
“为断因果而杀她孩子的人,正是我的祖师爷。”
安倾将珠子交予君怀怀中的小孩,他柔声道:“从看见你的眼睛我就明白了,这安魂珠是你母亲曾留下的,这么多年了仍然没有研究出它的用途,很是惭愧。”
小孩抱着珠子,那珠子有他的手掌大小,他只是这样静静地坐在君怀身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会说到做到,带你们去往上山间。”安倾道:“只是上山间隐匿在树林之中,谁也不知究竟在何处。”
小桃花仙手指拂过水流,将那片属于他自己的桃木拿出来看了又看,待他在日光下看清这符纹究竟是什么,却忽然在眼角朦胧处看见了一个奇怪的样式……
“等等。”他站起身来,一挥手阻停了船只,此时船只正在小道中行着,身旁就是巍峨挺拔之山,山间朦胧雾气叫人看不清
君怀朝着他看的方向一瞧,心头一紧,她放下小孩,一跃至岸上,朝着山林中跑去
她对这个地方再熟悉不过了
原来当初被蒲阳关着的日子里,所谓的地方就是这儿
忽然她脚下一顿,险些被一条高耸出来的树根绊倒,身后小桃花仙正巧追了上来,紧紧捉住她的手:
“君怀,你要去哪儿?”
君怀缓缓转过头,她看见小桃花仙殷切焦急的目光,想说的话卡在喉间,她口舌微紧,半晌才道:“…别跟来……”
说罢,她侧目看向一旁的古树,走上前,狠狠的砸向了树干
这一拳足够沉,只一下,树干便摇晃着朝他们倒下,尘土四起,小桃花仙眨了下眼睛,再抬目看去,君怀早已消失在山林之中
……
她气喘吁吁的朝着山上跑去,越来越多的记忆如潮海般涌来,她终于想起来那符纹究竟是来自何处
只不过没等她爬的山顶,一道剑光扫过,她下意识一躲,脚步也因此慢了下来
脸颊火辣辣的痛,君怀伸出手指擦了一下,竟是被剑光扫出了一道伤
“蓬予。”她冷声道:“滚出来!”
她话音刚落,一道白色剑羽飞身而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那只白羽冲着她的心脏而来,君怀抬起头,不躲不避———白羽竟毫无阻拦的穿透了她的身体,钉在身后的古树上
“真是奇怪。”
君怀侧身一挡,以手为利剑,下一秒,血迹从手上渗出,蓬予的脖颈被她狠狠掐着,他一只手穿透了君怀的肩膀,而君怀的手则贯穿了他的心脏
“奇怪什么?”君怀轻笑道:“这招蒲阳也会,你莫非并不知道?”
蓬予呕出一口血来,双唇颤抖道:“没用的,我已经知道你的弱点了。”
君怀微微蹙眉,手指用力,拧断了他的脖子
看着蓬予软绵绵的倒下,她并未露出得胜的笑容,很显然———这只是蓬予的假身
“你以为蒲阳全然都是好的吗?”
蓬予的脖子已经被拧断,七窍流血,每说一句都会涌出鲜血,可他的嘴确是不依不饶:“成神的条件都是苛刻的,你以为他就没做什么吗?”
“他可是整整屠杀了一整个村子!君怀,你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怜鬼……”他话音未落,君怀抬起脚踩碎了他的头颅
“……”
成神屠村的事在天界十分常见,因而要斩因果,修什么杀什么,谁又能说自己手上不沾一丝血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