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大事化小,在四兄弟集体被父亲殴打的惨叫声中也就过去了。但是不久后发生的另一件事,彻底改变了边境地区全民皆兵的状况。
火箭公社一位基干民兵的儿子,好奇心起,偷拿一枚手榴弹躲在菜窖里做研究……也是运气不好,这枚弹属于大概千万分之一的次品,引线不知何故粘在了后盖上……
地窖里的一声闷响,拉开了全州收枪行动的序幕,但是小二十年的备战,武器流入民间实在太多,再加上牧人们深山放牧时打狼防身都有备枪传统,收枪谈何容易。
尔东的印象里,大概十余年后才慢慢完成收枪和禁枪工作,就这还有漏网之鱼。
基干民兵训练的时候,大院五大害虫近水楼台,自然是要观摩学习的,时间长了,捕俘拳、拼刺套路都会了,套招对练也像模像样,操练起来的时候连苛刻的梁副乡长都觉得是那么回事,估计当时就起了送自家老大当兵的念头。
四人的晨跑得到了梁副乡长的大力支持,他是转业军人出身,常说自己一生最大的遗憾是没有赶上一场保家卫国的战争,否则以自己的军政才能,怎么可能以小小的副连职转业地方。
我红冈人杰地灵,可是元帅将军辈出的地方!
这话他当然也就对几个小子说说,嘴上过过干瘾,因为他的同乡,那位大元帅,早已在温都尔汗折戟沉沙。
老梁确实低估了几个小子的阅读量和理解能力,被听出吹牛也纯属活该。
老梁家里还放着一把小口径步枪,这是不是某种特权尔东不清楚。这枪看起来没有五六式枪族那么威武和凶险,纤细的枪身很精致,击发时动静很小,有点儿丐版运动步枪的意思。
冬天来了,田野里斑鸠野鸡不少,星期天老梁就带着一帮孩子出去打鸟,半天下来每每收获颇丰,于是梁家院子里整个冬天肉香不断。
尔东觉得斑鸠肉也还行,野鸡肉其实有点糙硬,收拾的不好远不如家鸡好吃。
尔东在自家是老实孩子做派,到了梁家就立即被野化了,他常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梁氏夫妇对于他家里到底有四个还是五个孩子根本就不在意,似乎娃娃们都是他俩从野地里捡回来的。
两家对于孩子态度的不同,造成了一种奇怪的局面:四头虎不会轻易去尔东家,因为佟梅英的威慑力,他们觉得拘谨,不自在。
尔东却可以随意呆在梁家,晚上不回去都行,反正离得不远,尔建国两口子也从不担心。老梁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一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嘛,又费不了几斤草料。
梁氏兄弟和尔东自小一起长大,也形成了五人间独特的生态关系,梁斌自然是老大,小时偷瓜窃果游乐玩耍,其他四兄弟唯其马首是瞻,稍大些自然形成紧密牢固的小团伙,战斗力不弱,脑子也够用,再加上好歹是基层干部子弟,在伊河乡地面儿,只要不惹众怒,没人会主动找他们的麻烦。
梁岩是军师角色,脑子快,团伙的一些行动计划均出自他手,他比梁斌只小一岁,两人之间进行过数次首领争霸战,梁岩皆惨败,后来总结失利原因时恨恨道,梁斌小时候吃奶时间比我长!
梁军和尔东在团伙中没有什么发言权,但是二人运动能力出色,对外冲突中能帮上手。
梁文最小,属于团宠,因为机灵敏捷,跟着哥哥们混时一般充当望风角色。
五大害虫名字霸气,但却没有身陷大牢的张天明团伙的大胆凶狠,他们本质上是守规矩的孩子,最大的歪门邪道,无非是用些上不了台面的法子,在嘴上抓挠。
早几年因为三瓜俩枣的事,五个人没少挨揍,后来痛改前非,从果园游击队改行成了乡村破烂王,到处搜捡废铁牛羊骨头之类的卖给收购站,换取些零花钱。行动虽在一起,收获各归各,真正的亲兄弟明算账。
随着进入初中,梁家老大老二逐渐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子,五人集体活动的时候少了,剩下三个小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足球和捡废品上,直到最后,三人用一颗骷髅头断送了自己的财路。
……乡村道路上的积雪已经被人车牲口踩实,倒也不滑,四个少年排成一行,慢慢悠悠的在清晨的星光下奔跑。
嘴里吐出白雾,头上热气蒸腾。除了粗重的呼吸和棉鞋踩在雪地上的吱嘎声,再没有别的声响。
这么冷的天,连狗都缩在窝里,吭都不吭一声。
尔东的呼吸逐渐的顺畅平稳,梁斌在排头跑着,节奏压的很好,他感觉越跑越舒服,五圈一会儿就跑完了。
各家的灯光此时次第亮起,晨跑的队伍在大院路口集体呼喝一声后宣布解散。
新的一天开始了。
凛冬已至,风雪交加,天寒地冻,但是人们的心,犹如晨曦中的炉火,日渐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