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辞睁开眼的时候,瞧见楚慕倾坐在他床边,瞧着他醒了,楚慕倾小声道:“子苓熬了药,我喂你喝下了,现在怎么样?”
顾宴辞拉住楚慕倾的手,开口的声音有些哑:“没事,你上来陪我躺会儿。”
楚慕倾点头,脱了外袍躺在他身侧,然后马上被人拥入怀中,肌肤相贴,她感受到顾宴辞身上的微热,下意识松了口气。
这人从牢狱出来之后,便吐了那样一口血,而后狂笑着对她说:
“都是真的,以往猜的都是真的,他们那些人要么是为了钱,要么是为了权,可他是父亲的亲弟弟,动起手来却毫不手软,哈哈哈哈哈。”
子苓说他是气急攻心,楚慕倾守在他床前的时候,眼前闪过了很多人,见过的,没见过的,最后却只有一个念头。
这些人,真该死,该被五马分尸才好,才能告慰九泉之下的英魂。
“我没杀林康成,是要留着他将事情都抖落出来。”顾宴辞下巴抵在楚慕倾头顶,闭着眼,说话的声音也很轻,更像是夫妻间的呢喃细语,可话里的内容,却字字泣血,“但我们此刻,需要一个分量足够的重的人,由他领头,百官才能信服。”
“此刻百官大多已经站队,要想让他们信服,阿辞,这很难。”
“我知道,可一定要做。”
不然边境的英灵又该如何闭眼。
城外的燕荡山静静的对着京城,有故人在那里看着这边。
十日之后,楚慕倾坐在马车里,垂着眸子,听着青儿说话。
“公主,估摸着还要一会儿,你睡一会儿吧。”
楚慕倾点点头,戴着帏帽随意的靠在车壁上,此刻从外表上看,她与孟芙并无区别。
车咕噜缓缓的朝前驶去,楚慕倾好像听到了林间鸟叫的声音。
出城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外面车夫“吁”的一声,马车停了,车夫说道:“公主,下马车吧。”
青儿应了一声,而后扶着楚慕倾走下马车,等车帘掀开,楚慕倾隔着帏帽瞧了四周一眼,是个从没来过的地方,周围种着几株大树,前面是个院子。
“你在这里等着吧,我陪公主进去。”青儿说道。
“是。”车夫应了一声。
青儿便跟着楚慕倾往前走,只是进了院门,里面还站着两个侍卫,看见楚慕倾没有任何怀疑,之前青儿同孟芙来的时候,都是等在这里,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公主,奴婢便在这里等您,您直接进去就好,只是您这几日身子不适,喉咙干哑,还是少说些话好,免得又严重了。”青儿叮嘱道。
楚慕倾点点头,顺着青儿的意思,直接往前走,直到走到正门前,停顿了一下,方才伸手推门进去。
“以往我同她说话时,青儿都不在,这次也是一样,等你走到门口,停顿一瞬便直接推门进去,只是这门口的守卫,并不是固定的两个人,其中有一个,耳力比一般人要好,那样的距离,大声说话他是能听见的,我测试过,小声点无妨,若你这次运气不好,恰好碰到他,青儿会提醒你。”
这是来之前孟芙同她说的话,刚刚门口青儿那句,便是在提醒她,今日她们便碰到了那个侍卫,稍后说话时定然要小声一些,她担心里面的人看见楚慕倾太过激动,会惊动外面的侍卫。
进屋之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方桌,桌子上面放着一盘糕点,旁边摆放着椅子,周围的布置也和寻常的屋子没什么两样,此刻那桌子旁边站了一个穿着灰褐色衣裳的夫人,正焦急的来回踱步,听见推门的动静马上高兴的迎了上来,喊道:“芙儿。”
她帮着把门关上,瞬间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我算算日子就知道你今日要来了,快来坐,我做了你爱吃的桂花糕。”
妇人拉着楚慕倾的手坐下,将糕点往前推了推:“快尝尝。”
只是瞧见楚慕倾还戴着面纱,还是有些惊讶的问道:“怎么戴着惟帽?可是出了什么事?”
楚慕倾小声开口:“只是脸上起了些疹子罢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面前的人还是听出来这声音并不是孟芙,她有些意外,却也没嚷嚷,被人囚禁了这么多年,若还是那样不知轻重,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楚慕倾缓缓掀开惟帽,那张脸完整的露了出来,她轻笑着说:“徐嬷嬷。”
眼前这名妇人,正是萧文柔的贴身嬷嬷,姓徐,后来萧文柔离世,她也不知所踪,楚慕倾成亲时,孟芙送来的那份贺礼,便是徐嬷嬷的画像,而那也是她们二人真正合作的开始。
“嬷嬷,外面有人听着,我这脸是起了疹子。”她又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疹子。
徐嬷嬷睁大双眼,死死的盯着楚慕倾这张脸,眼中已经有了泪,却还是大声喊道:“疹子?!好好的怎么就起了疹子?!哎呦这回去定然要好好看看。”
说完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像是想摸楚慕倾的脸,可到了眼前又不敢再进一步。
“是...是小小姐吗?”
楚慕倾的这张脸和萧文柔太像了,哪怕是第一面,徐嬷嬷也几乎立刻就确定了她的身份。
“嬷嬷,是我。”楚慕倾浅浅笑着。
她一笑起来,那双弯着的眼睛和萧文柔更像了,徐嬷嬷眼里的泪水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她的小姐,那么年轻就走了,她每每想起都心如刀绞。
楚慕倾伸出手,徐嬷嬷立刻就握住了,她们小小姐和小姐简直一模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小姐活泼,小小姐瞧起来要更娴静一些,不过不管怎样都好。
“小小姐怎么来了?”她朝着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们怎么会让你过来?”
“我戴着惟帽,顶着孟芙的身份过来的。”楚慕倾解释道。
徐嬷嬷仔细瞧着她,而后感慨道:“奴婢一开始都没发现,你们二人戴着惟帽,确实看不太出来。”
不仅仅是身形相似,更多的是气度,是给人的感觉,都太相似了。
“嬷嬷,我有件事想问。”如今时间紧迫,楚慕倾还是要抓紧问令牌的事,如果徐嬷嬷也不知道,那她就只能再想办法。
“小小姐请说。”
楚慕倾:“当年外祖父给了母亲一块令牌,应当是威远将军放在外祖父那里的,我找了母亲留下的所有东西都没找到,嬷嬷可知道在哪儿?”
“知道。”徐嬷嬷没有犹豫就说。
楚慕倾都有些意外,徐嬷嬷也看出了她的意外,解释道:“那令牌其实就是枚玉牌,当年国公爷给小姐的,说是日后威远将军的后人若是去寻,便给对方,若不是便一直留着便好,小姐也一直记着,但后来小姐出了意外,让奴婢带着令牌去了离王府给离王殿下,再告诉殿下日后威远将军家的小少爷及冠之后便将令牌给他,只是奴婢那次一离开侯府之后,小姐身边的丫鬟婆子便死的死,卖的卖,奴婢又如何还能再回去。”
离王府?
可如今离王已经去世多年,若东西真在离王府,他们又该去哪儿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