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姐姐有些讪讪，何朵放开了胆子，继续嗔道：“我真不知道咱俩之间啥时候竟有了恩怨，能让你在那个时候一股脑儿说出这些话？难道我平时伤害过你、还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可我不知道啊！你说，真是我做错了什么事，你要第一时间跟我讲，咱们可是亲姊妹呀！我这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竟然都跟你堆积恩怨了。多可怕啊？”

何文这才明白妹妹的心结，也知自己当时确实话说重了，因此并不解释，只是嘿嘿笑着。

何朵机关枪似的继续说道：“你知道吗？那天我在车里待了一个小时，一直等着你给我打电话，哪怕就一句‘回来吧’，我肯定马上就屁颠屁颠回去了。那时候我姐夫喋喋不休一直吵吵，我出去那是要让他知道我真的生气了。只要你给我一个台阶一个梯子，我自然就顺着下来了。这样大家都没事，冲突就过去了。可最后啥也没等到，还被你赐了一个‘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我去，一个吵架，就让你恩断义绝了。果然还是丈夫比亲妹子亲啊！”

“嘿嘿嘿嘿……”何文越发嘿嘿笑个不停。

“所以真正让我那天伤心透顶的人是你，不是我姐夫。他是我什么人？我才懒得去在意他。”何朵嗔道。

“唉！”何文开心地笑了一阵，突然又叹了口气，说道：“他这个人就是经常关键时候掉链子，搞不灵清，根本靠不住！”

“男人有几个真正完美的？再怎么样也是和你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的人。我说这话不是为他开脱，只是纯粹站在你的角度。你想，哪个人家的女婿能床前床后端屎倒尿照顾老丈人？哪个人家的女婿能灵前灵后干这么多活挑这么多事？不管他事业多么无成，至少人品不坏。尤其在孝顺父母这一条上，他做的比很多人都好。”

何朵看姐姐有些触动，话锋一转，道：“但这只是讲你俩的关系。在他和我吵架这件事情上，我依然不会原谅他，他也别指望我会理他。”

“随便他吧，一个奇葩！我是真对他够够的了！”何文说着，语气却轻松无比，毕竟心结已解。至此，姐妹二人终于在父亲灵前达成了真正的和解。

“姐，大爸的照片到了。”两人正说着话，堂妹何燕提着一个塑料袋走了进来。

何朵迫不及待地打开，父亲微笑的脸庞映入眼帘。

“大爸这个照片真帅呀！刚拿到的时候我老公还夸了半天。”何燕说道。

“确实帅，我和朵朵昨晚一张张选的！”何文骄傲地说道。

何胜军的遗照被端端正正摆放在灵前，整个灵堂如同画龙点睛，一下子就有了焦点。来往的宾客纷纷驻足夸赞，没想到何胜军还有这么温文尔雅又洒脱帅气的照片。

“特别好看，也特别温柔，笑的很阳光，就特别像那种书香门第的智者。这是什么时候拍的？”堂妹何诗陪坐在灵堂边闲聊道。

“六七年前了吧，那时候你大爸和你大妈在江临玩的时候，我给拍的。”

第三天要再次送灯，二婶三婶对何文何朵耳提面命了多次干果水果之事。只是两个长辈说话没有重点，聊的聊的话题就不知道飞到了哪里。而且两人来自不同的娘家，很多细节处的讲究都有差别。每每遇到此类疑虑，二婶三婶便谁都不敢做主，以至于何文何朵自己推摸着理解了几番，总算在第三日的时候备齐了仪式中该用的行头。

所谓四样干果和四样水果，只能是女儿准备，而且必须是成家后的女儿。像何朵这种单身狗，是没有资格为父亲准备贡品的。贡品讲究既要造型好看，又要大大方方。这里的好看和大方不是越贵越好，而是专门用于灵前供桌摆设的款式，哪怕是最便宜的地摊货，只要看起来“大”且“好看”即可。

比方说圣女果、荔枝、车厘子这一类的水果，虽然好吃甚至昂贵，但果实太小，远不如苹果、桃子来的实在。盛贡果的果盘就是周边镇子上小商铺里买的一次性纸盘。按照二婶的说法，是一个里面放四个水果。但是碰到了火龙果时，盘子又装不了那么多，姐妹俩随机理解，就把火龙果单改成放两个。

贡果这事算是解释过去了，干果的概念却着实让何文何朵研究了许久。照她们的理解，干果应该是类似龙眼之类的食材，但水果店里能买到的干果种类并不多。

“是不是花生瓜子之类？”

“管它是不是，先买上。”

“但这个真正应该算坚果吧？”两人从水果店拎着一堆东西走出来，何文有些迟疑地说道。

“那咱们就再买点面包？”忙碌了多日，何朵已经疲惫不堪。

“算了，我还是打电话再问下吧！”何文说道。

经过一番深入沟通，两人总算明白，原来婶子们嘴里说的干果，指的就是点心。于是把目标重新锁定到烘焙店，买了四样个大又好看的糕点，总算在第三日的时候顺利交差。

但是到了送灯的环节，姑姑和婶子们再次反复教导起了何文何朵：一定要大声哭喊出来。此时长辈们的表情已经非常不客气。

何朵深吸一口气，大喊了一声“爸”，只是这一声喊出来，不仅没有半点悲伤之情，反倒像在跟父亲高兴地打招呼一般，弄得姐妹俩忍俊不禁起来。

本来是悲伤哭丧的送灯仪式，却平添了意外的逗逼情节，姐妹俩自知不当，心里不由愧疚。只是最后虽然泪水涟涟，却依然无法像姑婶们那样捶胸顿足哭天喊地的叫嚷出来。

于是第四日的时候，何文何朵清楚地听到了姑婶之间的对话。

“哭都不知道哭，就是个憨憨。”

“就是！”

“白念了那么多书。”

“我跟你说，就是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