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麻烦的地方就是一个月后还得再回来取,对吧?”何朵说道。
“是的。”
“还有半个多月就过年了。医生,我爸妈盼着回家已经盼了八九个月了,我也希望他们回家。如果真回到老家,什么时候来就不知道了。但是如果做了这个手术,回头还得惦记着早点来江临……”何朵踌躇道。
“这个倒没什么,也可以在当地医院把它取出来。”王医生说道。
“但是我爸爸这么大的病,我们要熟悉和信任一家医院,很需要时间。”何朵说道。
“是的,也理解的,毕竟在我们这里这么久了。”王医生点点头。
“那,如果不做这个手术呢?”何朵问道。
“不做的话,就是现在这样的矛盾。打肚皮针有风险,不去管它也有风险。”
“可是做了的话,有效期才一个月。太短了,哪怕是三个月也行呀!”何朵感慨道。
“所以你们商量一下吧!”
何朵和姐姐哥哥商量了一阵,三人一致决定不给父亲做这个滤网手术。父亲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了,他们实在是不想再折腾下去。
“前几个月的确血栓比较多,b超里都看的很清楚。但是自从放疗结束后,再做B超就几乎看不到了。要不是做了增强CT,也不会发现还有一点点。对吧?”何文重复道。
“是的。”何朵说道。
“我也觉得不用做,太折腾了。你也问问爸,看他自己怎么想。”何平说道。
许娇兰一听完女儿的叙述,脑子立刻就炸了起来,无力地叨念着:“怎么这么多事情啊?怎么就没完没了了?这全身的毛病咋一个接一个,新花样不断呢?”
“不做了,用不着。”何胜军言简意赅地说道。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何朵笑道:“其实中国有血栓的老人多了去了,但知道自己有血栓的才几个?不知道的不也好好的活着?医生说的血栓的风险,也都是最坏的情况,但是你也不至于就这么倒霉,什么事都遇到最坏的情况吧!”
“要不是在这里治病,自己遇到了这事,我还没咋听过血栓这个词儿呢!”许娇兰说道。
“这一个星期都没打针,血栓不也没见长出来?”何胜军大咧咧地说道。
“行,那我就跟医生说,不折腾了。反正再过两天你的身体稳定了,肚皮针就能继续打了。”何朵说道。
随着何胜军身体的逐步恢复,一家人又开始了出院的打算。年关将近,许娇兰更是归心似箭,日日魂牵梦萦宁水老家的美好。但是医生并没有松口,反而告知何朵:做好在医院过年的准备,因为何胜军的身体需要长期住院观察。
但是眼下何胜军的确各方面稳定,血小板持续恢复,大小便正常,食欲也还可以,精神又好。如果此时再不出院,等到春运高峰期来临的时候,回家就会非常困难。如果到时候疫情又加重的话,随时都有困在江临的可能。
许娇兰头疼症又犯了,何朵带着她在精神科排队看病。母女俩取完药后都懒得动弹,木然地坐在医院的椅子上发呆。良久,许娇兰说道:
“朵朵,跟着你一起给你爸治了快一年的病,我心里大抵也有点数。你爸的身体毛病不断,一次比一次凶险,一次比一次复杂。妈知道你一直不想放弃,也不想往坏的地方想,但是咱们确实需要做最坏的打算。谁都不知道你爸下一刻又会突发个什么毛病,如果一直这么住院观察,你爸只怕就真的出不来了。”
“马上过年了,咱们带他回去,还能好好过个年。左右这病都要治,过了年在老家一样治。反正现在咱们合作的那个免疫疗法早都没有了,这个病后续的治疗,医生也说了在哪里都一样。退一步说,万一你爸真发生了什么不测,你说咱们娘儿俩怎么把他带回去啊?”
何朵知道母亲的心思,可她对宁水的医院实在没有什么信心,踌躇道:“我爸现在精神这么好,身体也没有医生说的那么危险,到你讲的极端情况发生还早着呢!”
看母亲欲言又止的样子,何朵继续说道:“不过我也在想回家的事情,因为过年是一件大事,咱们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过个年,对大家来说都是个大事。毕竟现在已经搬到新家了,我爸住到新房里,又和家人在一起,心情一好,对他的身体恢复也许更有帮助。”
到此,何朵依然没敢告诉母亲医生讲过的父亲只有平均九到十二个月时间的事情。很久以后何朵想起来这件事情,也只能理解为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一旦宣布了这件事,就意味着大家要束手就擒,数着时间等待父亲死期的到来。只是这个残酷的时间宣判,确实是她此刻考虑让父亲回去的根本原因。
如果父亲侥幸冲破了小细胞肺癌平均寿命的规律自然最好,如果没有,那就意味着这将是父亲生前的最后一次过年。
许娇兰一听女儿这么说,心里的烦闷顿时消减了大半,连连说道:“是啊!妈也是这么想的。这一年来待在江临,大部分时间都是咱们娘儿俩大眼瞪小眼,别说你爸了,我都憋闷死了。住院的时间这么久,每天睁开眼睛闭上眼睛都是医院,妈的这颗心真的快疯了。你爸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急的,那脾气大的啊,动不动就跟我吵吵。”
“看出来了!”何朵苦笑道:“那我联系一下我姐吧,反正她现在也放寒假了,好歹过来替换你照顾几天我爸。等跟医生沟通好可以出院的时候,我也有个帮手,跟她一起开车也好,坐飞机也好,把你们送回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