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穆玉明突然就让她进实验室帮忙了。

但她进去后却也没做什么，只是帮他分一下试管编号，其余时间和在休息室没什么两样。

跟着穆玉明深居简出的这几天，她除了他之外谁也没见上，本来还想找殷承运的想法迟迟无法实现。

于是乌合干脆就去找他请了个假。

她是在他闲下来的时候提的，穆玉明听到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实际上当她开口之后他就想着：果然如此。

她跟他待在一块儿，其实也只是图新鲜吧？殷承运一来，她的注意力就又跑到了他那边去。她现在想出去，是想出去找他吧？

可穆玉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维持着平平淡淡的表情和声音，问她：“怎么了？和我待的很无聊吗？”

“也不是。”

撒谎。

穆玉明：“是出去有什么事情吗？”

乌合眼也不眨一下：“我要去找宁莉。”

撒谎……撒谎撒谎……

就算他也不喜欢宁莉，可现在他更讨厌殷承运。

穆玉明扣着那贴近皮肤的橡胶手套，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明明不是很容易冲动的人：“真的是吗？”

“可是乌合明明之前说的是想和我有更多的交流……”

是。

当初那么说，是她以为她在和他相处之后就会摸清楚他的喜好、性格、以及或许还能发现他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然后根据这些来想办法让他不要报社。

但问题是，他根本没有特殊喜好，性格也一直很平稳，不论他是不是将那些情绪都压在心底了，反正他表面上是这个样子。而且他老老实实做着实验，让人找不出任何破绽。

“我想和穆博士有更多交流，想和穆博士做朋友，但同时，我也想和其他人做朋友。”

——她，就这么说出口了吗？

穆玉明愣住。

他怔怔的看着乌合，她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会惹他生气，就那么坦然的说出口。

为什么？

他一开始就知道没有人能够让自己生命中只有一个最重要，其他人根本无法匹及的人，但是就算如此，其他人也会用言语来让别人认为自己是她/他最重要的人。

母亲和父亲说他是他们的骄傲，会永远爱他，但他们后面还是又生了第二个孩子，却和他说一切都不会变，依然会爱他。

从前的朋友也说他是对方最要好的朋友，可这句话又是对任何他喜欢的人都适用的。

可没有人坦然的和他说过：你不是唯一，除了你，我还会想和别人一起交朋友。

现在他也惊讶自己并没有为她的坦白而高兴，甚至希望她也能向那些人一样说一些好听的话。

……她不是很擅长撒谎吗？为什么现在不那样说了？

“……穆博士？”

乌合看着他久久不说话，就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穆玉明回神，他深深看着她，声音很轻，好像飞到一半就会被吹散，乌合仔细听着才听他道：“那么，你会离开我，离开这里么？”

她一愣。

经历这么多世界，要说最大的改变，那就是她的思维，简单的世界、复杂的世界她都体验过，于是脏的香的东西都沾了一点——所以，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应就是：

他为什么这么问？单纯是因为吃醋还是知道了什么？

那天虽然他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她始终没有完全放下心，现在他的问话联合起之前他将她莫名叫进实验室的举动，让她潜藏的疑心又禁不住的升起。

但他若是知道，又是从何得知？

“如果你要说在这个世界的话，我不会。”

听到她这话，穆玉明一时不知道是她又在哄他，还是她真实所想。

他莫名有些到几分惶恐，这感觉太差，让他踌躇不决，又催促他去说出自己的心意。

但最后，乌合只见他上前几步，靠近她。

他将白色手套摘下，手一抬，扔到旁边的垃圾桶。

接着他手一顿，不大自然地缓慢伸手圈住她。

“……你不要骗我。”

之前他不明白，但从那句“吃醋”引起的那些联想之后，他搞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这或许能称之为“爱”的感情，陌生、新奇……

衣服与衣服相贴，感受到的只有布料的冰凉，但他却感觉是暖的，这是一种奇妙的错觉。

“穆——”

“你为什么不叫我穆玉明？你叫宁莉的姓名，那也就该叫我的姓名。”

他小心的将下巴轻轻搭在她的头顶，他第一次的拥抱，带给他的是新奇。

穆玉明眨眼频率加快，他感觉脑子里的所有思想短暂罢工，注意力全部集中于这一刻——他或许得到了片刻幸福。

“幸福”。

这个词汇出现后将他吓了一跳，他垂眼，忍不住催促她：“叫我的名字吧，乌合，你不是说，我也是你的朋友吗？”

……好好好，谁家朋友是这样的？

他其实只是虚虚环着她，只有手臂与手和她的衣服贴近，他们两人之间其实还有一点点距离。

“穆玉明。”

听到她如此叫之后，那种吓到他的心情就又延长了几分，让他为之心生喜悦。

他觉得，他是爱她的，他可以容忍她的欺骗，只要她不离开——但是，他无法容忍刻意引诱她欺骗他的人。

殷承运……

穆玉明感觉奇怪：他们明明没有见过面，但为什么他对他是那种态度？好像知道了他的什么事情一样。

但方毓是不会背叛他的，这样的话，他就很奇怪了。

他松了手，然后抿唇，他真正的笑，是不明显的。

但乌合目光落到了他的嘴角，于是他不自在的又展平了。

“乌合想出去就可以出去，不用过问我。”

“啊？”刚刚还一副她只要踏出这里一步，就说明她已经背叛他的样子，现在怎么又说了这话？而且还很真心实意的样子。

……果然是男人心，海底针。

乌合也不推脱，点了下头。

这样的结果，当然也好，而且她或许该试探一下他到底发现她的事情了没，究竟是不是她想象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