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见男人态度软下来,哼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钱家大儿是傻,可谁让他的家境好啊,村里有好几家,都找了赵媒婆想把闺女嫁进去呢!”
“狗屁!”秦慕云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她知道钱家的大儿子不光人傻,而且还常常没理由就打人,送饭仆妇经常挨他的打。听说有一次把人的头打烂了,顺着脸往下淌血十分瘆人。村里根本没什么人敢嫁他,谁家舍得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
孙氏的声音再次传来:“若不是我跟钱家三房太太关系好,这好事儿啊还轮不到她秦慕云呢。哎,那傻子可是钱家长子,慕云若是真嫁过去,将来钱家一大家子家业,还不得掌握在她手里?到时候肯定得回来谢咱!”
孙氏早对秦慕云母女厌恶之极,现在崔氏没了,她巴不得早点打发小丫头出门,整个院子就能都归她一家所有。
“哎,我可不是眼皮子浅看上他们家那点彩礼,我真是为了慕云的将来考虑。年龄大点那算什么呀?你不是比我大了五岁多嘛?”屋内发出一阵旖旎的笑声,站在黑暗中的秦慕云,心沉到谷底。
从墓地归来,秦慕云直接进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躺在床上,抱着娘的一件碎花棉衣,无声地抽泣着,思考自己该怎么办。
她没有见过爷爷,听说她还在娘胎里爷爷就就没了,奶奶也在她不到一岁的时候离开人世。父亲只有一个哥哥秦浩天,因为无力另外盖一个园子,两家人同住在一个园内,大伯一家住东厢房,慕云一家住西厢房。
兄弟俩原本已经商量好要分家,在院子中间垒墙把院子一分为二,再在旁边开一个门,两家各走各的道互不相干。
谁知道没等开始动工,慕云爹突然生了急病,只扛了一个多月就撒手离世,留下两岁的女儿,和一个美貌的少妇崔氏苦苦度日,垒墙的事情就搁下了。
好在秦家祖上留下的十几亩田地,弟兄俩一家一半。
秦慕云的娘没了男人,对没了爹女儿千娇百宠。她独自带孩子,没有精力下地劳作,就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全部交给了大伯哥打理。
大伯雇了一个长工帮他一起种地,收获的时候能分给孤儿寡母一些粮食蔬菜,母女俩日子虽然过得紧紧巴巴,但总算还能过得去。
嫂嫂孙氏可不是个善良之辈,自打慕云爹过世后,就没给她们好脸色看,巴不得这娘俩早点从搬出去,好自已一家独占整个院子。
如今崔氏突然寻短见上吊过世,她虽然吃不透具体原因,可心里禁不住暗喜。
堂姐秦思楠跟慕云年龄相仿,平时跟总她一起玩感情不错,此时见妹妹伤心刚想过来安慰一番,就被抱着儿子的孙氏吼住:“站住!那屋里才死了人不能去!给,抱你弟弟赶紧回屋去!”
秦思楠见娘的脸色阴沉,只好低着头接过咳嗽不断的弟弟,怏怏不乐地回了自己屋子。
吃过午饭,孙氏悄悄地叮咛女儿几句,跟丈夫一前一后出了院门。
秦思楠见爹娘不在,放下弟弟偷偷跑进厨房,拿了两个素包子送给慕云,又轻声安慰她几句,然后赶紧回自己屋里去,去哄又哭又闹的弟弟。
秦慕云一点胃口都没有,她坐起来擦干泪水,理了理头发,出门来到隔壁张婶的家里门廊下,站着往里面探头。
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张婶,看见慕云站在门口,撩起围裙擦了擦手边走边招呼道:“慕云,你有啥事进来说罢。”
“我身上有孝不能进去。”秦慕云摇摇头不肯往里走。
“这孩子,懂得还怪多。”想到有这样的讲究,张婶也不坚持,走到门外左右看了看没什么人,就低声问:“怎么了?”
秦慕云咽了回去一下口水,鼓起勇气问道:“张婶,我娘到底为啥这么做?她跟你说过什么吗?”
“说什么?”张婶再次左右张望后,牵着她的手说:“慕云你听婶子的话,别再打听了,好好回去乖乖听话啊~”
“我不回去!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要把我嫁给钱家的大儿子当童养媳,我...我再也不想住那里了!”
“啊?要你嫁给那傻子?你还这么小就要你嫁人?这也太......”张婶皱着眉头问道:“唉,不回家那你能去哪儿啊?”邻居也不能多插手人家的家事。
“我去我姥姥家!”
张婶摇着头无奈地说:“傻孩子尽说傻话,你知道你姥姥家在哪儿吗?你娘说过娘家早就没什么人了,你去那里也没有什么用啊。”
秦慕云咬了一下嘴唇道:“我娘说过姥姥家不远,就在九南陂的崔家庄。沿着村头那条河一直往东,就能找到姥姥家的村子!就算我姥姥家没人,可那个村子的人大多都姓崔,总有跟我娘沾亲的,那里肯定比这儿好。”这好像也是个办法。
“你还这么小能上路吗?万一你大伯他们不让你去怎么办?”
“我悄悄走,不让他们知道!”秦慕云想不出比嫁给傻子最坏的结果。
张婶叹了口气道:“唉,说得也是,要是嫁进钱家恐怕连命都保不住,这两个坏良心的,早晚要遭报应!”
“婶子,我马上就要走了,”见张婶欲言又止,秦慕云扯着她的袖子催促道。
“你记住你大伯、大妈都不是人,”张婶犹豫着,又探头看了看门前左右无人,才压低声音道:“你娘...又怀了孩子,没脸活下去...只能去死。”
“我就知道娘不会无缘无故扔下我不管!”农村的孩子早熟,秦慕云大概明白话里的意思,眼里露出冷光,咬着嘴唇说道:“今后只要我活着,绝不会饶了害我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