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水县是一个不大的县城,这天晚上,沁水县城里面的死牢里,篾匠鬼脸周正蜷缩在阴暗的墙角发呆,忽然一个狱卒出现死牢的门外喊道:“鬼脸周,你可真是好福气呀,有个小美人给你送饭来了!”
鬼脸周大名叫周德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死于战乱,他是吃着百家饭、穿着百家衣长大的,从小和村里的老篾匠学得一手编织篾件的好手艺。
今年年初的时候,他才刚刚娶妻成家,本以为好日子到了,谁承想竟稀里糊涂地被人陷害,关进了死牢。
害他落得这般境地的人,竟然是一个他连对方姓甚名谁,家住哪里都不知道的陌生女人害的。眼下能来大牢中看他的也只有新婚妻子翠莲了。但他一抬头,鬼脸周顿时就跳了起来,愤怒地大喊道:“你到底是谁?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来人呀……官差……就是她给我的发簪,赶快把她抓起来啊!”
没错前来探监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害他锒铛入狱的陌生女人!
鬼脸周大声呼喊狱卒,可喊着喊着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竟然说不出话了,他感觉自己的喉咙里面如同塞满了棉花,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更叫人奇怪的是,那个陌生女人似乎能听见他的叫嚷,只见那女人艳若桃花,妩媚地笑着说道:“小女子名叫若熙,你能在这里,应当好好感谢我才,因为我是在帮你呀!”
听到女人的话后,鬼脸周被气得脸皮直抖,心里不停地骂道:“我感谢你个屁,你害我蹲入死牢,我恨死你才对!”
名叫若熙的女子,又似乎可以听见他心里的话,笑嘻嘻地说道:“我长得这么漂亮,你能忍心让我死吗?不过很可惜,你的死期可是要马上到了。”
鬼脸周一听,情不自禁地打了好几个冷战。当下正是民国初期,正是各种军阀混战的年代,大大小小的军阀真的是多如牛毛,他们各自为政,处决重刑犯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门,花样百出。
在这天高皇帝远的沁水县更甚,县长张二麻对枪决、绞刑一点都不兴趣,偏偏喜欢一种叫石刑的酷刑。石刑,就是在城东的乱坟岗事先挖好一个深坑,然后将犯人推入其中,再以乱石将犯人活生生砸死在深坑之中,而鬼脸周这次这次恰恰就栽倒了张二麻的手中!
这事儿,还得从三天前说起。那日,鬼脸周去城外村子里卖篾席,这时一个模样非常俊俏的年轻女子走到他的身前,说道:“这位大哥,我家的炕席上面破了一个洞,丢了有些可惜,不知道大哥能不能帮忙补一下。”
没错这个模样俊俏的女人就是若熙。因为鬼脸周天性善良,为人又很勤奋,修补这样的小事对于他来说实在简单不过,所以他也没有多想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随后他跟随若熙跨进门,鬼脸周一眼就认出了那张炕席是出自自己之手。于是,他也没有废话,三两下就将炕席补好,因为是自己编织的炕席,所以他也没有要钱,抬腿就要离开,若熙却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根发簪塞给他,说道:“这个发簪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权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鬼脸周见推辞不过,便只好收下。回到家后,妻子翠莲见到发簪很是喜欢,就戴到头上出去转了一圈,没想到过了没一会儿,就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官差闯进院子。
原来这根发簪竟然是价格不菲的红珊瑚所制的龙头发簪,当鬼脸周知道发簪价格不菲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摊上大事儿了。
不管警察所的官差如何发问,鬼脸周坚称发簪是顾客给的工钱,时任警察所警务长的冯有财反手就赏了他一记耳光,骂道:“你就糊弄鬼吧?这支发簪价值连城,少说也值百亩良田,谁会怎么傻,将怎么珍贵的东西抵给你当工钱,难道你的炕席是金子的不成?”
可不管冯有财如何问,鬼脸周就是一口咬定是顾客给他的,最后冯有财押着五花大绑着的鬼脸周去找若熙。结果,到了地方,发现周围根本就没有住户,而是一片鬼气森森的坟地。
在此之前,县长张二麻家的祖坟被盗,他太奶奶下葬时陪葬的一根红珊瑚发簪不翼而飞。冯有财刚呈上赃物,张二麻顿时就气炸了肺,怒斥道:“好你个臭篾匠,竟敢盗老子家的祖坟。来人讲这个盗墓贼给我打入死牢,择日处决!”
就在鬼脸周回想经过的时候,他又听到了若熙那宛若神婆叫魂般的声音:“鬼脸周,这些饭菜可都是我亲手做的,里面有肉有酒,味道香着呢!既然你已经死到临头,与其做个饿死鬼,倒不如美美地吃上一顿,精精神神上路。”
在那个时局混乱的年代,无德无才的张二麻之所以能够当上一县之长,全都是仰仗他有个官居要职的亲叔张大炮在背后撑腰。
张大炮这人能打能杀,有这一股子拼命三郎的狠劲,就是靠着这股不要命的狠劲,最后赢得了军阀头子的青睐,被委以重任。
有张大炮在背后撑腰,张二麻自是在这小县城里横霸一方,为所欲为,面对鬼脸张涉嫌掘墓盗宝一案也懒得再查,直接签了死刑令:押赴乱坟岗,石刑伺候!
在押解路上,翠莲跌跌撞撞地冲上街道,张开手臂哭喊着拦住了前往乱坟岗行刑的队伍。冯有财冷脸厉声骂道:“那里来到泼妇,速速滚开!周德善挖坟掘墓,人神共愤,况且他已经对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你要是再敢胡闹,小心老子将你按同犯共处。”
“你胡说,我家男人天性善良,忠厚仁义,绝对不可能去做那种恶事。”翠莲双膝一沉,“扑通”向着冯有财跪了下去:“求求你放过他吧,他肯定是被冤枉的啊!”
“青天白日,国法昭昭,此等大事岂容儿戏?快来人,将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泼妇给我拽走!”呵斥声中,就见两个官差直奔过来,架起翠莲硬生生地拖出了人群。
翠莲还想冲进阻拦,只见一个名叫孙德福的官差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翠莲的肚子上,翠莲被踹出去好几米,便倒地不起了。
这一幕,鬼脸周看得是真真切切,顿时怒气中烧,拼了性命猛地一挣,全力撞向冯有财。冯有财一不留神直接被突乎其来鬼脸周撞了一个跟头,冯有财爬起来,骂道:“你简直就是给老子作死。”说着抡起手中的短棍,上前重重地砸在了鬼脸周的脑袋上。只听见“砰”的一声,鬼脸周脑袋一疼,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鬼脸周迷迷糊糊中醒了,只感觉脑袋、胸口、腿脚如同被撕裂一般疼痛。他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坐起,环顾四周,发现四下无人。
鬼脸周不禁感到疑惑,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该不会自己已被乱石砸死,到了阴曹地府吧?不对,身体上不时传来的剧痛告诉他自己不是鬼,自己居然还没有死!寻思间,鬼脸周一低头,看到了铺在身下的一张炕席。
这张炕席,怎么看得如此眼熟呀?没错,这不正是他前不久帮那个叫若熙的女人修补过的那张炕席吗?难道这里是若熙的家!
鬼脸周也顾不上身体都的疼痛,一骨碌翻身下炕,在屋里屋外找了一遍,却没有发现若熙的身影。回想起在被押往乱葬岗的途中,那个该死的孙德福殴打翠莲的场景,鬼脸周撒腿就往屋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嘟囔道:“若熙你给我记得,咱们之间的事没完,这笔账早晚会找你算清楚的!”
这时已到戌时,天已黑透,根本就看不清道路,鬼脸周一路上跌跌撞撞就像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才总算辨明了方向。他前脚刚冲进所住的胡同,就和一个黑影撞到了一起。
真的是冤家路窄,黑影竟然是那个殴打自己妻子的官差孙德福!
见到孙德福出现在自己家附近,他隐隐感觉不妙,急忙问道:“你怎会在这儿?”
孙德福此时早已喝得酩酊大醉,根本就没有认出面前的人是鬼脸周,只见他挤眉弄眼地笑道:“过来,我告诉你。张县长他……他和那个丑八怪的婆娘翠莲正在……不能说……我只跟县长夫人汇报。”说着,孙德福突然大叫一声:“妈呀!”紧接着双腿一软,咕咚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是鬼脸周!今天在乱坟岗的时候,不是已经把你砸死了吗?难道你是……妈呀,有鬼……”
从孙德福的口中得知,家中出了大事!鬼脸周也顾不上坐在地上的孙德福,大步流星地冲进院子。
屋门没关,烛光摇曳中,只见张二麻步步紧逼,很快就把翠莲逼进了墙角,一脸淫笑地说道:“翠莲,你别躲呀,那个丑八怪如今已经被我砸死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了,今晚就要我来陪你。”
“你别过来,不要碰我……滚开!”翠莲愤怒地怒吼,“你就是一个无情无义,彻头彻尾的混蛋!我和你早就没了关系,你为何还要杀德善?”
“哼,就他一个臭篾匠还敢碰我的女人,我瞧上的女人,谁碰谁就得死。我正愁找不到由头怎么弄死他,没想法那个丑八怪竟然主动送上门。而且,他还掘了老子的祖坟,老子没有把他千刀万剐,就已经是念及你我的旧情,给足了你的面子。”张二麻恶狠狠地说道。
“我家德善是靠手艺赚钱养家,绝对不会干那种缺德的事情,一定是你冤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