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容笑着解释道,“先生,秋闱在即,听说你一进考场就紧张,以致发挥失常,我们就想了个法子,给你还原了一下考场,咱们来个模拟考试,等你适应了这种感觉,说不定真正进考场时,就不会再紧张了。”
范先生内心一热,对着四张笑脸感激道,“真心谢谢你们为我想着了,只是,这考场有了,考卷却没有,也是徒然呀。”
“哦,您说考卷呐,先生不必担心,我已经托友人搜罗了一些送来了,都是历年或者别省乡试的考题,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也就是先生您的时间了。”
范先生没想到王丽容的能量那么大,这么珍稀的考卷都能弄来,他原本已经快死掉的科举心又开始复燃了,认真对着她们拱手作揖,“他日若能上榜,范某必定牢记恩情。”
距离秋闱还有五个月,她们决定给范先生安排四场模拟考试,每月一场,而且为了最大限度仿真,范先生模拟考试的时间都严格按照乡试的时间来,也就是范先生每个月会有九天的时间缺席。
回去后,范先生就同村长商量了下,听说是为了考科举,村长一点没有犹豫得拍胸脯保证道:“先生尽管去准备,那九天时间的课,我找人代课就行。”
后顾之忧解决了,第一场模拟考试很快就到了。
格子间就设置在王家的大院角落,王丽容和王丽雍特意请了镇上有“考场经验”的官差,让他们全程模拟核验考生身份的过程,又是核对“浮票”,也就是写有考生相貌特征的准考证,又是搜身,从头到脚搜一遍,连发辫也解开盘查,防止考生“夹带”。
这一通严格的搜查下来,使得范先生如临真正的考场一样,熟悉的紧张如期而至。他一脸苦笑得坐到格子间上,像每一回刚进考场一样,收拾自己带过来的东西。
毛笔、墨、砚台、镇纸、水注一类的文具摆上狭小的桌面,抹布用不上,运气很好,分配到的号舍很干净。卷布拿出来,答卷的时候充当毡布,吃东西的时候也可以当桌布。几块油布暂时用不着,继续放考篮里,等答完卷子后,再拿出来保护答卷。要是刮风下雨,也可以用来防风避雨。
香包得拿出来,提神醒脑、掩盖气味……
他按照习惯,在心里无声得叨咕过每一样东西的用处,手里拿着香包时,鼻尖传来一阵隔壁旱厕的异味,瞬间无语了。
王丽容她们将号舍设置在旱厕旁,美其名曰让他提前适应“臭号”的威力。臭号,顾名思义,就是靠近茅厕的号舍,如果是秋闱,在秋老虎的威力下,那么多人的排泄物堆在号舍隔壁,那威力可想而知,他前五次秋闱,就体验过一次臭号,那一次,差点没扛到结束。
心底的碎碎念,并没有缓解他的紧张感,等到卷子派下来,摊开卷子一看,果然,那些文字像飞虫一样在眼前游走,他深呼吸好久,才勉强看清了上面的文字。提起笔来时,刚刚构思好的那些东西,似乎又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九天后,憔悴不堪的范先生,一脸颓丧得离开了考场。
妻子洪氏站在王家门口,焦急中带着一种隐秘的期盼,希望王家的模拟考场能够起到作用,让丈夫的一腔抱负得以施展。只是,她要失望了,当她的目光落到丈夫脸上时,心里瞬间了然,却毫无当初扇丈夫巴掌的蛮横,而是扯出一抹笑,说道:“辛苦啦,回家吧,我烧了热水给你洗漱,今天特意做了好饭菜,还买了一斤好酒,陪你好好喝一场。”
范先生望着妻子的笑容,心中苦涩又温暖,当初他初中童生,踌躇满志,求娶洪氏时,曾放出豪言,要让她当上诰命夫人,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孩子都成家立业了,妻子的脸上也开始有了岁月的细纹,他还只是个秀才。虽然妻子偶尔会劝自己妥协,甚至上回被自己气到上手了,但是,他知道,这个时间,如果只有一个人会支持自己,那这个人必定是妻子。
“罢了,人不能太贪心!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他突然释怀一笑,快步向前来到妻子跟前。
两人相携着离开了考场,路上遇到村民问好,或者是半开玩笑得问“先生考完试啦”,范先生都朗声回应,不见刚出考场时的气闷。
洪氏有些疑惑问道,“刚刚出来时候还一副死人样,这会儿咋就那么高兴了,为那壶酒么?”
范先生深深望了妻子一眼,回了句“嗯呐”,剩下的“为了你”三个字,让妻子用余生体会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