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饮入。
嬴子楚继续说道:“至于我身上病,乃是嗝噎之疾。不是她人所为,而是我……。”
仔细回想当初医者所说之言,“乃是什么七情不……。害,反正就是心中有郁,酒肉过度所致。”
再度提起酒盏,“这不,赵姬这才不让我饮酒吃肉。此次多亏了赵姬,否则,不韦不一定还能见到我。”
内心感触,抿了抿嘴,“之前急于传呼你前来,便是因此。”
一听如此严重,吕不韦夺下酒盏,“既然如此,大王怎的还饮酒?”
嬴子楚无奈,“这也是我不想告诉你的原因,就知你会与赵姬一样。”
不喝就不喝。
到时候一身酒气回去,难保赵姬不会发怒。
若是让她上不了床。
岂不是更加难受。
嬴子楚双手环插于袖口,“这次叫你前来,除了喝酒以外,还想询问你一些事。”
“何事?”
“不韦,我屡听王翦立功,这个王翦该如何封赏?”
这话的意思是询问王翦是哪方势力的人。
又或者准备投靠哪方势力。
在大秦的朝堂,想独善其身,那必定是混不下去。
“王翦原本属于武安君一脉。”
“哦?”嬴子楚眼睛一眯,“这么说,该如何封赏,得先询问阳泉君咯。”
“子楚,我的话还未说完。”吕不韦:补充道:“因先王杀武安君一事,王翦受了冷落,让王翦心灰意冷,不愿再加入朝堂纷争,只愿从军护国。”
换句话来说,谁掌权,王翦就听谁。
说好听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说难听点,便是墙头草,两边倒。
算是个聪明人。
但不适合如今的局势。
如今的局势,不是你就是我。
没有中间派。
楚系势力的暴力扩张,很简单。
要么加入,要么敌人。
王翦的做法,想必在众势力面前,很不讨喜。
此次虽立大功,但估计得不到什么封赏。
大概率会如之前冷藏起来。
但这也有好处。
至少能平安活到最后。
在势力纷争分出胜负后。
到那时,才是王翦生存之道,绽放光彩的时候。
也是王翦受到重用的时候。
没有一个君王不喜欢,一个不参与朝堂纷争的将军。
嬴子楚自然也是喜欢的。
“这个王翦有点意思。”
既然王翦选择了当个墙头草。
那便不给予王翦封赏。
一来,作为墙头草,王翦也没有选择她这个秦王。
二来,没必要给王翦贴标签,让楚系势力认为王翦是她的人。
从而为王翦,也为她招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嬴子楚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蒙骛可有下落?为何还不回来?”
“蒙骛暂无下落。”吕不韦端起酒盏,饮了一口,“听说在赵国的帮助下,逃出了重围,但是生是死没有打探得出来。”
嬴子楚眼巴巴的看着。
吕不韦想了想,“如果蒙骛没死,有可能被赵国控制了起来,也有可能畏惧责罚,不敢回来。”
“责罚?”赢子楚笑了笑,“这个蒙骛,怕是小瞧于我。”
说这话时,赢子楚伸手去拿酒瓶,却被吕不韦一瞪。
当即悻悻收回手,“你怎么与赵姬一般无二?”
“当听医者之言,待痊愈后,我自有好酒好肉。”
“痊愈。”赢子楚笑了笑,摇摇头。
然后继续说道:“此番蒙骛与魏一战,并非蒙骛之过也。再者,听说联军也损失惨重。此战,虽败,实则大胜。我嘉赏还来不及,又怎会处罚于她?再者,如今我所能用之人,除了你,恐怕也只剩下先王为我留下的这些老臣了。”
“事情没那么简单,子楚。这蒙骛总归是败了,十数万的将士,尸骨回不到秦土,总得给百姓一个说法。而且,楚系势力一直想要利用我来掌控军队。蒙骛虽不属于你之心腹,但终究是保王室一脉之人。如此天降之良机,阳泉君又怎会错过?”
“哎···。”赢子楚叹了一口气,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疑惑道:“对了,那赵国视我秦国于仇寇,怎会救助蒙骛?”
“这恐怕得你亲自去问赵姬。”吕不韦抿了一口酒,“子楚,赵姬的能力,绝对超乎你我之认知。人总会变的,不能拿过去的眼光,来看现在。”
手指嬴子楚,“就连你也变了。上数十年,你只是一个被赵人欺凌的秦异人而已。可现如今,你大权在握···虽然没有大权,但也是尊贵之人。当初的你,又怎会想到现在的你?当初欺凌你的人,此刻又可否敢正视于你?子楚,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
赢子楚陷入思索,良久才点了点头,“我会试着重新看待赵姬。但我始终相信,赵姬是不会害我的。”
吕不韦叹了一口气,“也许吧。我也不敢保证我一定是对的。”
“不说此事,你好不容易从战场归来。”嬴子楚再度伸手去拿酒瓶,“你我当好好饮上一杯。”
可还未拿到酒,便被吕不韦一筷子打到手背上。
赢子楚缩回手,看向吕不韦,“至少你我之间,一成不变。”
两人相视一笑。
“这次寻你来,除了跟你询问一些事情,还有点事要与你交代。”
“请说。”
“这次重疾,让我心生惧意。”赢子楚笑了笑,“也是我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我就想,我死之后,赵姬,政儿,蛟儿该何去何从?”
吕不韦皱了皱眉,“子楚,你不是说身体已然好转,为何如此多愁善感?”
“不韦,你不知晓。嗝噎之疾。”赢子楚手指从喉咙划到了肚子,“这个地方,气凝成块,不好根治。虽然身体好转许多,但不知何时再度复发。这次我运气好,上天未收取我之命,下次呢?下下次呢?”
吕不韦双眼微红,“子楚,你定能万年。”
“万年?”嬴子楚苦笑一声,“都言万年,可谁又见万年之人?惜周武王与子牙,亦活不到如今。就连以霸道压天下诸国的赢稷,也不能活百年。我一平庸之人,何来万年之说?”
吕不韦还想说什么,却被赢子楚阻止,“我死之后,最担心政儿与蛟儿姐妹相杀。蛟儿虽非我亲生,但亦是我儿。我又怎忍心见此。而王位只能传至一人,岂能因我之仁让秦国分裂。蛟儿,自幼聪慧,但心智不佳。生性暴虐,不可为王。而政儿,为人内敛,老成。我观其代我管理朝政之时,在百官与明争暗斗之间,游刃有余。乃王位之不二人选。如今楚掌朝政,我不可擅立太子。”
赢子楚起身,从床榻内取出诏书,郑重的放到桌上,“此乃我之遗诏。若我不幸亡故,烦请不韦替我立政儿为太子,继秦之王位。多加扶持,兴我大秦万年。”
吕不韦憋着眼泪,声音哽咽,“子楚···。”
“不韦,你乃我之好友。我只能托孤于你。”
吕不韦颤抖着拿起遗诏,哽咽道:“子楚,你且安心。倘若···倘若真有那日,我必定以性命保赢政登基为王。”
赢子楚笑了笑,“不韦。”对着吕不韦拱手,“受我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