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紫貂变成巽泽,那么他只会抱着垂死的它再经历一次撕心裂肺的诀别之痛。
可就算是那样,慕容黎也还想看那个仙人一眼,就算紫貂变出来的有形无神,他也想再摸一下那张笑靥,听着他毫无正形的逗他一笑:“阿黎,你看我,看我给你变个幻术,哇,是只会听话的虫子!啊,是个毛茸茸的小可爱!哦,是支灵兽雕琢的箫。还有,再给阿黎一艘画舫游海,一座飞船翱翔九天,还要给阿黎一块定情信物,半壁江山,做阿黎的人也要向阿黎下聘,君子不能失了礼数。这样阿黎才不会把我忘了,让阿黎知道,谁才是天底下对阿黎最最最好的人……哈,这些多不多呀!”
他说给他雕一支灵骨的箫,用以危难的时候吹来召唤他。
可现在他连竹箫都没有,连一首诀别之曲都吹不了。
他们还有好多未完成的梦……
想巽泽想到心痛,慕容黎连笑都笑不出来。
原来,从一开始,缺了他的庇护,他的人生就是在刀尖血雨里打滚。
只不过这次,用尽了上天的眷顾。
紫貂染满泪花,它也想再见主人。
是那样的想啊,想到主人既温柔又霸道,嘴上说着要对它抽筋拔骨,却每次都只将它丢到远处,连砸都砸不疼。
它怎么会不想再见主人。
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
慕容黎尚未安全,它岂能倒下?
它紧咬着牙关,强行维持住自己最后一点神智,将它修行那些年,存的一点灵力注入慕容黎的丹田中。
感受到丹田气息有丝脉动,慕容黎震惊的看着紫貂。
它竟以自己的生命,坚持这份希望渺茫的守护。
但这样一来,它的鲜血更是流不尽般,淌得到处都是。
却只是微微的向慕容黎眨眼,好像在说,替它活着,活着去见主人。
随着灵力的输出,它最后一缕气息也在慕容黎的怀中冷却。
慕容黎的心割裂般难受。
第一次,对执明的所作所为恨到挫骨扬灰的地步,连动物都知道守护,人心却那么恶毒,有些人,还不配为畜生。
慕容黎抬眸逼视茂生。
长剑在握,冷然而啸。
虽然只是一点微弱的灵力,修复不了所有内伤,但让慕容黎握紧这把剑,施展一次报仇的机会,已足够。
习武之人,精神所蕴,便是气血。
他记得江湖中有一门失传的绝剑秘术,只需要血,就能短暂的将身体的潜能激发得暴涨数倍。
他见过陌香尘施展。
而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血。
禁忌的功法,一旦施展,心智重创,元气尽颓,还能不能再睁眼看巽泽都不知道。
但慕容黎这一刻,只想为这只替自己舍命的灵宠报仇。
噬血剑法,也是同归于尽的剑法。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剑挥出。
“带着你的痴心妄想去死吧。”
激烈的血气自他身上鞭痕伤口中溢出,贯入长剑中,这把不是名剑的兵士之剑,在慕容黎剑法的挥舞中,立刻舞出一片凝稠的血光,猛然扩大,宛如一朵血色的流星,轰然怒斩进茂生那惊愕的眼中。
一个云磐游历的方术师也就会些欺负动物的旁门左道,如何见过江湖失传的绝剑秘术。
茂生惊愕中急避锋芒,又或者是慕容黎骨中的王者之气一旦施展剑术,就能令他心胆俱裂,避无可避。
血光与剑同时没入他的身体,他抽搐着疼痛,裹在红雨中,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力气。
一个被废尽武功的人,竟然还能施展出这么恐怖的剑法,一定是体内有那个魔王输的什么禁忌术,这禁忌术肯定会要了自己的命。
茂生的恐怖令他完全失去了战斗意志,只像只仓惶逃窜的老鼠,小丑般飞快的爬上他的马匹,没命的流着血一路狂逃。
慕容黎昂天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的灵力耗尽,血液耗尽,气息耗尽,是再也跨不出一步去追那个丑陋的蝼蚁了。
更严重的是,噬血剑法带走的心智,带来的疲倦,蚀骨般在体内流窜。慕容黎知道,要不了多久,他的生命就会被灼烧殆尽。
他踉踉跄跄,把紫貂的尸体抱在怀中,杵着剑走了许久,走到一处追兵搜不到的崖壁处,终于无力的倒了下去。
疼痛如刀割般,累得只想闭上眼睛,又想到临别时巽泽眼中的期待。
那时,他说:“阿巽,等我归来。”
他面向阳光,璀璨一笑:“好,我乖乖的哪都不去,等着阿黎归来。”
而今,他倒在血中,却也无法迈出一步,无法回到瑶光,看他心中的牵挂。
那个人找不到他,该有多着急啊。
突然心中悲痛涌来,有泪光闪过眼眸。
因为受噬血剑法的影响,他的每一寸血脉,每一缕气息都在渐渐沉入死亡。
他抬起头,怔怔的看向瑶光的方向,眼中却只剩下模糊的影子,一点光明都看不到。
这天,真的很暗啊。
*
巽泽信步站在高山上,远远眺望琉璃精兵过江而入天权腹地。
他还在此停留,是因为天权瑶光的战况还没有传到他这里,他想再为天权的命数斟酌一番。
若执明乖乖回营,天权乖乖撤军,那么琉璃还是暂且不能动天权王城。
他能让琉璃出兵,也能截杀子兑让他退兵。
毕竟有慕容黎这层关系,天权不是太过分的话,他不想让慕容黎为难的背上一份愧疚。
慕容黎这么多年不动天权一寸一土总还是念着当年知遇之恩的情分。
不到撕破脸皮地步,他只愿慕容黎无愧于心。
但他看到那只给萧然他们送手书的鸽子飞来时,脸色已变得极度的森冷。
鸽子飞来,便证明火光兽被放出,紫貂带的火光兽被放出,只有一种可能,慕容黎入了险境。
执明!天权!
蓝衣宛如急云,掠过山峰,消失在云雾那头。
轰的一声巨响,巽泽方才所站的山石猛然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