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继续靠近慕容黎,突然用爪子在自己的前腿上划出一道伤痕,把正在流血的前腿递向慕容黎。
“让我喝?”慕容黎口干舌燥,确实很渴,但还不至于生喝小动物的鲜血。
紫貂点头又摇头,嗡嗡嗡解释着。
“给我解毒?”慕容黎努力用巽泽教的辩鸟兽语言之术去理解紫貂的意思,“我没有中毒,喷出的黑血是蛊虫带出来的,已经没事了。”
紫貂点头,眼中却是另一层意思。
慕容黎记得当时好像闪过两只火光兽,猛然道:“你的意思是阿巽让你把火光兽带到天权军营中,不久之后鼠疫会全面蔓延开来,而你的血可以让我不被感染?”
紫貂立刻瞪圆了眼睛,很赞赏慕容黎的领悟能力,它被巽泽喂过解药,所以血液能克制瘟疫。
看慕容黎沉吟,它又把前腿伸了伸,提醒慕容黎不要浪费它的血。
对付琉璃用蝶,对付天权用鼠,不战而屈人之兵,确实是巽泽的一贯作风。
慕容黎当然不能驳紫貂的好意,忍着腥味,饮下几口紫貂的血,紫貂才心满意足的跳到他的腿上,趴得很是乖巧,嗡嗡嗡诉说着主人并不想生灵涂炭,主人给过天权机会的。
“我知道,阿巽让你悄悄跟来,一定交待了你,若天权国主依照承诺回营退兵,天权便能相安无事,火光兽也不会放出。若他反悔甚至对我不利,那给他的底线便算是彻底用完了。”
慕容黎轻叹,执明对他的过分,碎尸万段都不足以息巽泽盛怒,巽泽向来如此,不动则已,动辄都是数万人的生命殉葬。
也因为有他坚实的护佑,他才能拥有如今的天下。
走这一遭,算是大彻大悟了。
怕被上面的士兵挖到,紫貂又去把地洞刨得深了些,带着等待的欢喜:火光兽一旦蹿出,鸽子就会飞去瑶光军营送手书,再飞回主人那里,主人见鸽子飞回,一定知道出事,必然能赶到这里,只要再等上几天就好了。
慕容黎却脸色苍白,开始急促的喘息起来:“火光兽会在各种粮草中爬蹿,让这场瘟疫大规模爆发,但至少也还需三日。阿巽就算见到了鸽子,也一定是在得到瘟疫爆发之后才知道我遭难,也就是三日后。而这地下空气稀薄,却连半日都呆不了了。”
紫貂常年在洞穴中生存,不理解人类为何不能常呆地下,只是很无奈的看着慕容黎,它这次没有冰玉护心髓,更没有灵山仙祖加持的仙术,仅靠自身的修为,不及当初变出的花魁许多。
冰玉护心髓去灵山的时候被巽泽扯走了,大概又落入了风尘子的手中。
它想变人,靠的是灵山的仙术和符。
所以现在,它仅仅是一只能力有些强的小动物而已。
慕容黎捡了一块碎石,在土壤里画了起来:“我们在天权军营防御最重的地下,他们知道我不能久呆,必然会在各处土壤松弛或者能被捣出地洞的地方设伏,来个守株待兔,方圆十里一带都不能出去。”
紫貂:那天权国主的营帐呢?不是有句话说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或许以为我们跑去别的地方,不会从遁地的地方上去。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反过来也是成立的,就算天权王想不到,他身边的那位也能想到,且王帐周边重兵把手,插翅难飞,早晚也是瓮中捉鳖。”
慕容黎实在不愿见到执明那变了心智的狰狞面目,画了一些可以被挖出的方位,又都否决了,“你如今没有仙术,想从天权军营把地洞挖到瑶光军营,几十里的距离,几乎不可能,我也坚持不了那么久。”
“阿巽制造鼠疫,送到瑶光军营的手书,大概是让他们退兵,以免到时候鼠疫波及我军阵营。所以我们离我军只会更远。”
慕容黎忍着内伤,叹了口气,依巽泽的想法,自己若落入天权,瑶光退兵一是障眼法,二是示弱能保自己暂时安全。
只是执明早已判若两人,丧心病狂,不仅掳掠,还废了他一身武功,自己算不到这个劫,巽泽同样算不到。
“得找一个离此地最近,又是他们想不到,还能寻到一些吃食的地方,否则我没有体力,断难等到阿巽。”
紫貂用爪子画了画,画出一座山的形状。
慕容黎:“山?”
紫貂点头,它就是从山上下来的。
慕容黎想了想,“军营的一方后面确实有座山,山中未必安全,他们也未必想不到,但山中洞穴多,地理位置你最为熟悉,利用树木洞穴遮掩躲避些时日或许可以。”
比起在地下窒息而死,或撞入士兵阵营中被逮个正着而死,往山中去已经是唯一的出路。
*
在天权士兵使劲搜索的时候,慕容黎和紫貂把出口挖到了山中。
山中也有很多士兵巡逻,好在紫貂挖出的洞是人走洞平,填得完全看不出有被挖过的痕迹。
他们避开士兵,寻了一处洞穴躲藏,紫貂替慕容黎找来水,野果和野味,怕被天权兵发现,又不敢生火,慕容黎便只能以野果充饥。
只是,他内伤极为严重,本就内力空虚的丹田中更是有茂生那股莫名其妙的真气牵扯,每每含下一口果子,鲜血便不断上涌,随时都有再度昏迷的可能。
若不能好好将养,撑三日都很困难。
紫貂看着慕容黎唇间的血痕,嗡嗡嗡的担忧起来。
他记得慕容黎武功很高,揍天权那个王八蛋绰绰有余,怎会苍白得如此脆弱?
慕容黎苦笑:“遭人暗算,以前的武功一夕之间尽废,若躲不过三日,被人发现遭人围剿,你不必管我,记得自己先去逃生,你跑得快,没有我的拖累是可以活命的。”
紫貂怔怔的注视着慕容黎,在北冥的时候,那些人为了猎取它们的皮毛,只会追杀它,它没有想到,有天,人类竟会叫它先去逃生,竟会觉得它的命比国主的命还重要。
就如主人当年随手救下它一般,让它感到原来它的生命也有重要的时刻。
它抓着慕容黎手腕,已经感觉到那脉搏太过苍白。
更知道他们不能等下去了。
“我去找主人,我跑得快,如果主人来了战场,我一定可以很快找到他,你撑住,把自己藏好,等着我带主人来救你,知道了吗?”紫貂拱了拱慕容黎。
慕容黎怅然一笑,低头咳嗽,强行压制住胸口奔涌的血气,与紫貂握了握爪:“好,记得躲避士兵,保护好自己。”
它会的。
*
天地无言,风雾更浓。
树欲静而风不止。
紫貂走了不到三个时辰,那个丑陋的茂生便骑着一匹马疾风般出现在慕容黎面前。
他看着慕容黎袖上不曾凝结的鲜血,勾勒着一个猥琐的贱笑,绕动着指尖的关节。
他的指尖,是几丝细如蛛丝的网。
他每绕动一下,慕容黎的疼痛就加深一分。
牵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