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那“灭人欲”的观点也是借鉴了全真派的理论而来的,故而他心有不甘地问道:“那你是说不该灭人欲,反而该放纵人欲了哟?你们道家全真派不是也提倡去欲求真的么?”
张三丰虽然并不反对全真派那套修炼之法,但也从来没有效仿过他们那样。故而,武当派中的三丰派,素来都讲究率性自然的。
张三丰笑道:“那是修真之人的修炼之道,岂可适用于普天下之人?你莫非是要普天下之人都去修炼么?对于凡俗之人,一切顺其自然最好!”
朱熹明知张三丰说得有道理,但他不愿这场论道还在自己的主场都输得如此之惨,便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说道:“你们那些道士,就是那样,口头上喊着要去除自己的欲念,修炼个真人出来。实则躲起来偷懒,不事稼穑!若天下之民皆如此,还有谁来种庄稼,养活天下之人?你倒更好,还要放纵大家的欲念,要让世人都活到贪欲中去,而不遵礼法。是想要这世界乱套么?”
他这么一问,也算转换论题反借力打力地向张三丰强势反弹回来了!
他一方面说道家虚伪,自己做形象而又实则在逃避社会责任。另一方面则讽刺张三丰是歪理邪说,欲乱天下!
其实,他们方才还是在辩论他那理学的核心思想,这下倒要变成批判道家思想了。
张三丰听得气不打一处来,说道:“道家修士修真,不过是要于此浊世独善其身而已!他们也自食其力,还经常以己之能济世救人。不像你们儒家,整日里想着通过读书求得仕进之途,做个官成人上之人!你们儒生,又有几个躬耕陇亩,自食其力来着的?
想当年孔子周游列国而不得用,饥馁无奈之下,使弟子乞食于野老,居然仍以夫子自称。野老怒怼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他自觉有愧,也尚能赞其隐者也!
而后你们儒家,大行窃国之计,常使天下饿殍遍野。天下之民辛苦劳作,反而饿死。但反观你们这些读圣贤书而为官之人,可曾饿死几人?”
张三丰这下简直是在对朱熹进行灵魂拷问了!弄得他如芒刺背、冷汗直冒。
的确,像他那样治“圣人之学”之人,出发点就是为了弘扬孔子那套如何让百姓各归其位,便于统治的!
他也曾自得地以为,若这社会真按他那套来施行,定然可以天下大定,达到“安天下”之目了!
故此,他向来也自负得很。
而今他被张三丰如此戳穿,顿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有些瘪了。
不过,他仍强装义角地说:“你我之道不同!你并不为天下谋划,故而只会拿人之短,徒逞口舌之利耳!欲安天下,又哪里是乡野村夫之见所能达到的?”
张三丰不禁笑骂道:“乡野村夫?乡野村夫可不比你们这些肉食者鄙!你们想方设法囿民于地、牧民而食,可安了几分好心的?还大言不惭地说是为天下谋划!谋划些啥?就谋划个让你们这些当官的长治久安地一直吃人下去?还要“三纲五常”地禁锢老百姓的思想,让他们一直做温顺的羔羊!你居心之毒,可见一斑!若真有天老百姓都觉醒了,我看你们将何处容身?”
朱熹被张三丰驳得体无完肤的,实在招架不住了,便耍横地说道:“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张三丰笑道:“我今天是来论道的!岂是来与你同谋的?”
朱熹只得摆手示意不说了也罢。
胡鸾仙见他认怂了,倒没忘补上一刀,笑着说道:“傻书生,看来这些年你在这白鹿书院读的书也白读了呢!”
这说得朱熹又是大窘。
不过在心目中的女神面前,他也不好失态,只能拱手作揖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