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要觉得悲伤是无用的、浪费的,哪怕到了八十岁,想哭一样哭出来。不要做个欲哭无泪,对着镜子都不知道是哭是笑的人,那才是真的到头来一无所有。”
明璋扑在妈妈怀里,放声大哭。
半个月后,晴翠抱来一对小猫,送给明璋:“它们今天正好三个月呢!你看漂不漂亮?”
两只小猫一个是三花,一个是橘白,毛毛顺滑干净,看着就讨人喜欢。
“妈妈,我仍然想念小虎和斑斓。”
“我知道,我也想念它们。它们陪我度过了宫中最初的岁月,甚至因为那是你父亲的爱宠,我抱着它们在外面时,别人也不敢胡乱冲撞我。它们是我的安慰者、守护者。可是人总会长大,一味留恋过去那些无可奈何的事对你不好。”
晴翠将小猫放到她怀里:“你会有新的小猫陪伴,也会迎来更美好的人生。让那些值得怀念的、不值得怀念的都过去吧。”
建坤十年盛夏,皇帝于含章殿举行盛大的献俘仪式,突厥王亲捧镶嵌蓝海宝石的突厥王冠,献给皇太女。突厥就此成为历史。
众将论功行赏,到白玉京时他却带了一个人一起上殿:“启禀二位圣人,启禀太女殿下,臣与同袍追击突厥兵,迷失在瀚海幻影中,幸有此人出手相救,方得活命。他也是汉人,原住大黄杨村,自突厥过后,孑然一人,因此游荡边境,杀敌复仇。若无此人,臣等难以发现王庭所在,因此不敢昧功。”
明璋看那人小麦肤色,不似京中俊杰那般白嫩细腻,五官却极为俊俏,双眸明亮如星辰,睫毛黑如鸦羽,心生好感,便问道:“那勇士,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丑奴儿!”
明璋扑哧一笑:“我看你不丑,往后在我身边做卫士,别人丑奴丑奴的喊,平白把你喊丑了。往后你就叫玄朗。”
白玉京顿觉不妙,但看玄朗开心谢恩,又不好阻止,暗自祈祷明璋只是随口一说,并无他意。
太女东宫位份早都列出来了,要是看上他干嘛不直接册封呢?可见对他没那意思,没那意思!
凌清辉说:“太后崩逝不足三月,如今还未出热孝,庆功宴无歌舞音乐,也不饮酒,非是薄待功臣,众爱卿切莫多心。”
众将忙着打仗,对太后过世、荣安谋反等事全然不知,闻言俱是大惊,又纷纷表态,白玉京更觉天要塌了:怪不得不急着收人,原来是挂了孝了!
晴翠咬唇不敢笑出来,唯恐被人以为是婆婆死了才高兴,到宴会散了才得空与凌清辉说:“闺女眼光不错,我原先只觉得男人那张皮得白得跟玉一样才好看,今天才知道这晒黑了的男人也能俊俏得起来。”
凌清辉没搭话。
夜里床帘内,晴翠“啪啪”揍他:“好了,够了,你给我下去!没劲了还瞎折腾什么呀?”
凌清辉强调:“我绝对还能行!”
晴翠很无奈:“我也没说你不行了啊!”
凌清辉哼哼唧唧:“我死了之后也就罢了,我活着一天你就只许爱我!”
“爱了爱了,快睡吧。真是,怎么还跟小年轻吃醋呢!”
盛夏,陈幼容自蝉鸣聒噪中醒来,只觉头疼欲裂,静静闭眼许久,才将梦境与现实分开。睁眼转头看去,窗外一片葱茏,坐起身打量房间内外,瞧着是江南园林的布置。
正想站起来看看,忽然又一阵天旋地转,陈幼容只觉胸闷,忍不住呕吐。
门被推开,一女子急匆匆唤人:“她醒了,快拿漱盂,端茶水来。去厨房拿粥汤点心。”
陈幼容只觉这人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
直到鸡酥粥喝了小半碗,陈幼容才想起名字:“你是许宝林?”
许阳点头道:“陈小姐可还觉得不适?这里也有医生。”
“不用了,这是哪儿?”
“这里是南山别院。”
陈幼容了然,又问:“那毒药怎样解的,可否赐教?”
“你的药被孟广离换了。”
“孟广离呢?”
“突厥已灭,新设西关都护府,孟广离发配边关效力,以赎其罪。”
陈幼容心中感慨万千,忽然瞥到窗下梳妆台上,放着一柄扇子,起身过去,原是当年一起入京时她赠给晴翠的那柄,扇子上新添了四句诗:
春江暗夜花若虚,流光难逐石榴裾。
青鸟徘徊知何处,初阳曾照双好女。
窗外,雀声清亮,竹林摇曳,斜照的日光洒在竹叶上,金边璀璨。
三年后
“师傅,我瞧着这匾有些偏,再往左边挪一挪。”
“好来。你们读书人啊,就是细致。”
“多谢师傅了。”
许阳提着裙子小步奔来:“老师老师,太女登基了。”
陈幼容惊然回头:“陛下驾崩了?”
“没有没有,他退位了,做太上皇,娘娘已经是皇太后啦!嬷嬷姐姐们有的留在宫里,有的出宫当老封君去了,”许阳笑道,“总之大家都好着呢!”
陈幼容长松了口气,转头看去,那匾额已经挂好,上书四字:玉兰书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