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你想得出来,向一个男的租房间住?你——”这事若放在从前,陈文必会发作一番。雪秀心里也正为此打鼓。可他只是顿了顿,如同被冷水泚过的烙铁似的,深吸过一口气后,以平静的口吻对雪秀说,“今晚就别走了。”
春秀也提议雪秀晚上别回去,就和她一起睡。雪秀说,左不过两三天的事。今晚她先回去,明天一早就过来。
陈文沉着脸,最后说:“我送你。”
兄妹二人走在灯光闪烁的大路上,很久都没说话。隔阂如同一道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竖在彼此中间。他们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好像兄妹关系变成了玻璃了,经不起触碰一样。
在小区门口,雪秀说到了。陈文轻微地哦了一声,雪秀明显感觉他有话要说,但最后,他说声“明天见”就转身走了。
雪秀望着陈文离去的身影,心中腾起愧疚与难言的歉意。“哥哥真得变了。”雪秀有些难过。
雪秀回到杨俊明住处时,杨俊明正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看得出来,他是特意在等着雪秀的。
“你哥送你回来的?”
“嗯。”
“怎么不请他上来喝口茶?”杨俊明神情自若的样子。
雪秀说:“他住我堂姐那里,还有,我堂兄也来了。”
杨俊明在雪秀面前放下一盏茶,问:“通知书下来了?”
“是的。”雪秀声音微哑,“那个——”
“我知道,没有录取本地的。”杨俊明抢先说道。
“对不起。”雪秀一脸歉疚。
“录取了哪里?”
“浙江。”
“挺好的。”杨俊明仍然不动声色地说道。“以茶代酒,先恭喜你。”
“你会不会怪我?”
雪秀不明白,她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对不住所有人。刚刚从对陈文哥的愧疚里走出来,如今面对杨俊明的时候,还是那种感觉。一股厌倦之情,弥散在心中。她不是一个擅长处理感情的人,她唯一惯用的手段是逃避。
杨俊明看雪秀低头认错的样子,却笑了。他说:“为什么要怪你?你历经磨难,终于可以实现你的理想了,多好的事啊!尽管没能如愿,也不过是多出些路费而已。”
“你真这样想?”雪秀惊喜交加,沉重的心情立即得到了舒缓。
“不然呢?我们抱头哭一顿吧。”他一副闲适地冲雪秀微笑。雪秀本来为着志愿的事,一直忧心忡忡。如今看来,竟是自己多虑了。
雪秀犹自内心感慨,只听杨俊明说:“说说你哥的事呗。”
“我哥像其他人的哥哥一样。挨打时候,他都会挡在我前面,受罚的时候,他也会偷偷给我送饭。高兴的时候,他喜欢捉弄我;不高兴的时候,就不理人——”雪秀一面说着,一面回忆过往,一脸沉浸。
“谁让你说这些啦?”
“那说什么?”雪秀疑惑地望向杨俊明。
“你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你们——”他不说下去,只拿眼睛望着雪秀,眼神里疑虑颇多。
雪秀望着他,希望能读懂他眼睛里的意思。
“虽然没有血缘,但我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年,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妹。”
“你哥也许不这样想。”
“?”雪秀无言以对。
杨俊明把手指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揉搓着,他说:“他肯定不愿见到我。”
“怎么会?你多想了。我哥——他属于慢热型。”
雪秀这样说时,杨俊明离开沙发,神色有些黯然:“你真挺了解他的。好吧,太晚了,早点休息吧。明天你陪他们到处逛逛,晚上我作东,再多叫上些朋友——”
“我哥也是这样安排的。”雪秀说。
“还是由我安排吧。”说着,杨俊明进了书房,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