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堂安静,进门一面刺绣屏风,图案也是牡丹。绕过屏风,正堂内吊着一盏宫灯。屋内家具简朴,抬眼见一幅主人亲笔书写的对联,笔力雄劲,文语豪迈。
“入朝勤王卫道,南庙北堂,我自有青山黄水。
遁市务农养心,春耕秋收,谁敢说有食无气。”
张公子背着手正在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叹气。见客人进屋面上一喜,走上来一把握住翼儿双手。
“哎呀!狼族英雄小哥,莫怪在下行事鲁莽,昨日多有得罪啊!”
突然热情的举动让翼儿有些奇怪,心想这才过了一天,你咋就知道我从草原来?狼族服装早在卢家大院时就换掉了,进城牵的也是东波府军马,是哪里暴露了身份?
张公子看他默不作声,赶紧解释道:“小哥快快请坐,在下才疏学浅,其实昨日见了这管玉箫,就应该知道小兄身份。日间见了父尊,这才明白过来。失敬,失敬!”
事已至此,干脆以诚相待。翼儿笑着回道。
“张公子不必客气,我的确是圆月村人,公子有话但说无妨。”
听了这话,张公子有些兴奋,把他拽到西首座位上坐好,自己赶忙端壶沏茶。富家公子平时前呼后拥,此刻堂内竟没有一个仆人,不免让人奇怪。
“秦小哥不是外人,景黎今日才得知,令尊铁长老与我父颇有交情,首领长老更不用说,是中阳陛下的莫逆之交。
小哥威震草原,声名在外,你的事情在下仰慕之极。如今来了东都却去兵站屈住,何不派人来府上说一声,这不是看不起在下吗?好在我留了个心眼,否则岂不失了地主之谊?”
听见这话,翼儿有些不耐烦,一把抢过茶壶给他也倒满了一杯。自己初来乍到,底细被人家摸的一清二楚。
“公子过奖了!长辈交情翼儿不敢沾染,你我之间就不必客气了,搞的人好不自在。”
狼族性格直来直去,哪像人族地界,正事没说先讲一堆客套话。
“哈哈哈,也好,也好!小哥爽快,那就不绕圈子了。今晚请阁下过来一晤,不光是为兄的意思,其实也是父尊大人的意思。”
“哦!?....”
这话翼儿可没想到,这趟来东都一是还剑,二是顺道送信。神雷战事结束,草原狼族和人族朝廷间真没什么大事,怎么会惊动相爷呢?
见他发愣不语,张公子给他添了杯茶,笑道。
“秦小哥不必多想,神雷山雪玉是草原年贡,此玉极为罕有。听父尊所言,朝廷并未有雪玉制作乐器的成例。
昨晚小哥在寒夜楼山亭,箫头现出满月之象,晚间鸣翠坊又传出天籁之音。在下虽在楼内赶考,箫声听在耳中自是错不了。
旁人不知神奇,在下岂能不知?东都文人雅士,要说鸣箫,景黎自称第二,旁人也不敢称第一。回来问过父尊,自然再不会有假。哈哈!”
这位贵公子也是弄箫之人,亏得他应考时还能抽出心思偷听。鸣翠坊定是有南宫大人带来的守卫,怪不得无人骚扰自己。
翼儿听了这话不禁也乐了,客气地说道。
“公子箫音高雅,深谙乐理,更懂人情世故。否则也不至于刚刚起音就伏地认输。这番老练通达,日后还得多多学习。”
“哈哈哈!逢场作戏,逢场作戏而已。在下只有一颗脑袋,岂敢和陛下争风吃醋。你我一见如故,小哥晚间还未用餐吧,府里备好了酒菜,只等阁下赏脸,请随我来。”
张景黎被他道破心思,毫不生气。中阳陛下宠幸飞月仙子,以前只是耳闻。昨晚亲眼看见,哪里还敢造次?
“是没吃,你这有酒没?我箩筐里可有好酒哦,莽山春雷,听过没?”
首领长老和阿铁火父亲与张相爷都有交情,既然大家是老相识了,那还有什么客气的?郡主送的酒还有两坛在箩筐里,正好先取一坛来,喝起!
果然人言未必可信,昨日在酒楼听人闲话,说相府公子如何如何败家,今日见面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席间无人作陪,四凉四热,比起郡主家的满汉全席差远了。他知道这是王师家风使然,不禁暗暗钦佩。
“素闻莽山春雷暴烈浓香,想必贤弟也是个好酒之人,大老远背着两个酒坛跑来跑去,真有雅兴啊,来,你我兄弟再饮一杯!”
翰煊阁首辅当朝国相张恪远忠诚勤勉,勤于王事,直到晚年才有这么一个儿子。身为太子皇孙两代帝师,陛下本欲推恩封赏,赐他儿子一个内宫官职。哪知相爷坚持科考举仕,张景黎年及弱冠,去年才入了贡士。
酒过三巡,再无障碍,两人交谈甚欢。翼儿提起在书院遇见青元王,相爷公子神情没落,又开始叹气了。原来两人幼年时同在国子监学习,龙探潮不仅熟读经典,更有龙骠大将军淳于复亲授武艺,可谓文武双全。
如今他升为亲王,统领大军镇守太极城,声望如日中天,甚至超过了大鼎殿下。不像自己体弱多病,平时除了啃读经书,也就沉迷箫曲。他这管玉箫是青灵山软玉所制,自然比不过神雷雪玉。
“龙大哥早就与我相识了,公子不必遗憾,等我回到草原,亲手给你做一把雪玉箫就是了。”
听了这话,喝的半醉半醒的张公子眼睛一亮,结结巴巴地说道。
“小..小兄弟,此话..当真,你我一言为定...”
“错不了,来,张兄,继续喝。”
真是文弱书生,一坛酒没喝一半,就有点迷糊了。满脸涨的通红,身体摇摇晃晃。翼儿见状放下酒杯,正寻思着喊人抬他去休息,就听外面急匆匆传来一阵脚步声。
“二位大爷快别喝了,相爷书房有请!”
翼儿听到这话站起身来,来到相府心里早有准备。虽然没见过首辅大人,中堂对联,简陋家具,都说明他是个勤政清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