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慢点!”
耳边响起陌生女人的声音,带着无奈和叹息。
孟长君在孟家多年,警觉和敏感是她保命符,何人送水,水能喝吗,她惊得差点把嘴里的水吐出来。
撑着眼皮睁眼,面前是个四十左右的妇人,长得慈眉善目,身穿粗麻布衣,头戴洗褪色的淡蓝布巾。见她醒了,婉转一笑。
“姑娘醒了。”
孟长君恍然醒神,这不是孟府,在这里想要她命,远比灌毒药来的简单粗暴......于是她把水咽了下去。
妇人喜出望外:“姑娘虽气色不好,但总算有口人气,在这,就要提口气活着呀。”
孟长君对她的警惕还未消除,流放一般是蛮荒之地,而流放黔州的犯人多多少少前身都不是一般人,官府怕这些‘不一般人’在暗地聚众洗脑、引起暴乱,索性流放一处。
这妇人流放黔州,语态间不似乡野妇人粗鄙野蛮。
她以前是官家?商家?亦或贵族?
孟长君曾听闻,军中有妇人拉姑娘做皮肉买卖的,谁也不清楚谁的盘算,保持警惕最好。
但她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笑眯眯点头,感谢妇人的照顾。
她撑起身子打量,他们在一间不大的屋子内。屋子用草和泥垒砌,应该是冬暖夏凉;她睡的是通铺,身旁还有七八个被褥整整齐齐叠放;屋中央有一方桌,四条长凳而已。
屋子简陋些,好歹能住人,没想象中糟糕。
“来这的人,不问出身,只求互相保命。你唤我杨二婶罢,他们都唤我杨二婶。姑娘你呢?”
杨二婶看着孟长君,亲切的问。
“孟长君。”孟长君展颜,她年纪尚小,又将遭受折磨。这一笑,真笑到杨二婶心坎里了。
杨二婶母性大发,心中犯酸,小姑娘真不容易,当即决定道:“以后你跟着二婶,定不会让他人将你欺负了去。”
孟长君扬起疲惫的笑意点头。
外面忽然一阵嘈杂,叮叮当当。
杨二婶拍拍腿似乎想起什么:“已到酉时,估计我老头子出来放饭了。”她对这个丑丑的、小小的姑娘心生怜悯。
“饿了吧,二婶给你拿饭去。”
她摇摇头,拒绝杨二婶的好意。他们一言一行全在官兵眼底下,她可不想搞特殊。手一撑就想下来,突然传来刺骨的疼痛。
她低眸,手上被包扎好了,这些天手脚被铐着,早已血肉模糊。这一动,连肉带皮的噬骨啊!
杨二婶不好意思笑道:“这里没有药,后山草药采了些敷上,很管用的。”
“多谢杨二婶。”
杨二婶搀扶着孟长君,走出屋子。屋外是片开阔的院子,中央人排起了长队,前面有个草棚,里面的人大汗淋漓的放粥。
他们每个人神情呆滞、身骨瘦削,开了一天荒地,受了一天鞭打,等到的却是一碗清粥。
好不容易等到孟长君,杨二婶朝放粥的汉子使眼色,本来只有半勺的粥变成满满一勺。
孟长君很感激:“谢谢。”
放粥汉子嘿嘿一笑:“叫我李叔罢。”
大家盛粥后在院子随便找位置蹲下,两边都有官兵看着,孟长君找了个墙角蹲下。
看着碗里飘浮的几粒米,这哪是粥啊。
孟长君想到自己将猪狗不如般活着,心中不是滋味。
“吃了才有盼头。”她身旁的汉子说道。
他约莫三十,蹲着比别人都高,身骨比别人都壮,嘴边络腮胡子不断抖动。
周围人狼吞虎咽,巴不得将碗底舔干净。他倒是吃的细条慢理、津津有味,仿佛品的是人间珍品。
他说的是,她即使想逃出去,也需要些时日。便拿起汤匙,像模像样喝起汤来。
孟长君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和她同来的几个女子哆哆嗦嗦凑在一起,她默数,少了一个。
“她人呢?”孟长君喃喃。
“人死了。”汉子看也不看她,呼呼喝着汤,“跳崖死了。”
“你如何知道我说的是谁?”孟长君道。
“新来的加你有六个女人,来得时候有人跳崖死了。”汉子品完最后一粒米,抬眼看着她道。
死了?
她低头,清汤中倒映出那女子干净面庞,出现她被官兵轮流侮辱的呐喊声,最后绝望纵身一跃,仿佛是留给自己最后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