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蓁、江涛、商贞菊、韩国栋、叶泽、安阳……他们身着黑衫白衣,神情肃穆地来送这个在七年之内连续摧毁三个毒贩集团的卧底线人。
闻山。
代号Mo,为禁毒事业工作七年。
战绩:潜伏海妈贩毒集团6年,收集毒贩罪证,配合警方缴获海洛因308公斤、冰毒50公斤,逮捕嫌疑犯121人。
在以张裴祯和秦宏天为首的贩毒团伙中,成功缴获海洛因300多公斤,卡芬太尼200克,抓捕嫌疑犯143人。
以祭司为首的毒贩团伙中,成功摧毁六座山头的kratom种植基地,缴获各种形态的kratom若干,境内外嫌疑犯共计203人。
为此付出的代价:15处严重刀疤,11处枪伤,还有数不清的细碎的伤,看不见的内里的伤,以及心里永远卸不掉背负着的精神伤痛。
他不是一名缉毒警,他也没有勋章,他不是烈士。
毒贩的儿子最终选择成为警察的卧底,支撑着闻山做出这个选择并一直前行的力量是什么?
韩国栋最初以为,是对林默的愧疚,是想要找闻震东问一个答案的执着。
可能也许有这些因素。
但不是全部。
闻山游走金三角,游走黑白间的灰色地带,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腥、癫狂、权色,他甚至比很多警察都还要看得多。
8岁小男孩想要当缉毒警的缘由早就变了。
不是酷,不是想要当英雄,更不是要拯救什么人。
他只是想,亮着的万家灯火都温柔可亲,那里面有一盏是林默,他很想拥有的一盏,可不能拥有也没有关系,只要亮着,他就很满足了。
墓碑照片上的人不苟言笑。
是林默一直放在手心里时不时就要摩挲的证件照模样。
韩国立于墓碑前,沉声说道:“闻山同志于第三次卧底任务中牺牲,享年——32。”
他们鞠躬致敬。
然后离去。
林默穿着警服,手里拿着一束鲜红的玫瑰,放在墓碑前。
背在后面的手伸出来,浅笑着给那人惊喜,“还有这个,狗尾巴草,送给你,玫瑰花也送给你。玫瑰花是我从花店买的,你要是心疼钱……”
他顿了顿,哽咽住后半句话,“没事,不用心疼,我有钱。狗尾巴草是我从那边采的。这边没有野花,不然也要给你采来的。”
他坐在墓碑旁,脑袋轻轻靠着,就好像依偎在那人的身旁。
红玫瑰如血鲜艳,狗尾巴草随风轻轻摇曳。
那个人总把死挂在嘴边,那个人短短的一生就如这红玫瑰般绚烂,如狗尾巴草般肆意。
他手里攥着一枚小小的石头,石头上刻着“mo”。
浸着血迹的字母,是闻山的代号,是林默的名字,指腹轻轻摩挲,他想他了,很想很想,一想着就撕心裂肺地疼痛。
公寓客厅里。
透明的玻璃杯萦绕着薄薄的白雾。
韩国栋把一张卡推到林默面前,“这是闻山的卡,里面大概有8万块钱,是他刚毕业打工那两年存的,密码是你当上缉毒警那天的日期。”
“他给你花的每一分钱……”
“我知道。”闻山给他花的每一分钱都很干净。他总是很节省,几块钱也要计较,他说要存点钱,要养家。
他总是骂他败家。
这个笨蛋,一直想养的人原来是他。
原来,他想和他有个家。
所以做那些琐碎麻烦的家务也能做得那么开心,那么兴致勃勃。
韩国栋微微叹了口气,“还有去年生日那枚铜章其实是他请我送给你的,他说祝你生日快乐。”
知道林默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玩意的人是闻山,不是韩国栋。
林默垂眸,轻轻摩挲着那枚被子弹打穿的铜章,敛去眼眶里的湿润,“嗯,我很喜欢。”
韩国栋沉默半晌。
“荒岛缉毒行动后,他冒险破例给我打过一次电话。”他定定地看着林默,实在是有些不忍说出口,但是林默应该知道全部,虽然太过沉重。
他深呼吸了一下,重新开口,“他冒险破例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只是为了听听你的呼吸声。”
那样危险的情况下,他只是想听听他的呼吸声。
确认他是否平安是否睡得安稳。
心脏再次钝钝地疼痛,酸涩海浪一样地猛烈席卷胸腔,一滴眼泪滑落,枪声在脑海中响起,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跌落下去。
掉落的眼泪濡湿桌面,留下痕迹。
韩国栋微怔,把一张信封推到他面前,“林默,他很爱你。”
韩国栋起身离开。
泛黄的信封上写着——致吾爱,林默。
极其郑重的启语。
指尖微颤,轻轻拂过那几个字,他小心地拆开信封,信纸上面只有一句话和一个表情。
木头脸,笑一笑!
林默突然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绝望地崩溃了。
平静而绝望地把这封信小心地折叠好放进贴近自己心脏的口袋里,这是闻山留给他唯一的信,遗书。
郑重的启语,不着调的正文。
最不像遗书的遗书,只叮嘱了他一件事,笑一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