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道:“非破也,乃避尔。气尤在,仍来,来则避让,气迫顺分。”
银铠朵朵道:“什么避呀顺的,能不能说细点?”
林笑道:“至微元子,行之势,有二。一为聚,二为散。”
“聚则成点,散则致远。”
“古之谓阴阳,义可同解。”
“阳升即散,阴沉为聚。”
“所谓天阳地阴,地势即阴势,呈聚势,聚拢十方万物曰沉。”
“阴反之为阳,天势即阳势,呈散势,散放万物远十方曰升。”
“何为势?”
“动所往之即势,万物皆同。”
“势何以成?”
“至微元子动动相资,动趋同,遂成势,名曰力。”
“大地自转,已成阴势。气为地之余烬,势亦为阴。若在气中,受气迫,亦会随阴势。”
“故我作阳纹,转阴为阳,逆气势成阳势,以解气阴之驱沉。”
银铠朵朵疑声道:“阳纹?那道螺纹能更改气体流势?”
“为什么?”
林笑问道:“可还记得,我如何画那纹路?”
银铠朵朵用手势比划道:“你就是点在轮子中间往外一拖。”
林笑微微颔首道:“此乃出圆之轨,顺纹行转,气若来迫,接轨之时,即会受圆轨裹挟而行圆转之动。”
“圆转固行同势,是故阴势之气进,阳势之气出。”
“势一成,阳势之气又裹挟阴势之气行圆,扭阴为阳,脱大地气势之沉,始得浮空不落。”
银铠朵朵再运大智,神思极速,念叨道:“螺纹往外凸起,顺纹而转,就形成出圆扩散之势。”
“如果螺纹往内凹陷,逆纹旋转,则会形成入圆聚拢之势。”
“大地聚集万物之势,难道就是由此形成?”
“那么形成地势的螺纹,又在什么地方?”
银铠朵朵目光灼灼,急想从他口中得知答案。
林笑仍不作直解,只反问道:“聚势至终为何?散势至极何端?”
银铠朵朵遂想到,聚势的尽头,是无穷叠大,散势的尽头,是无限趋远。
若宇宙空间有限,积大终会有尽头,趋远终会到边端。
然后物质在边端集聚,或是重新往中心汇聚。
如果物质总量小于空间总量,就会来回聚散循环。
如果大于……
但物质初元又来源自什么?
无中生有?
银铠朵朵思维扩散,越想疑惑越大,仿佛疑问没有尽头。
林笑见她眼中迷雾渐浓,怕她深陷其中,迷失神智,便开口道:“聚至大,大至宏。散至小,小至微。宏微之至,阴阳之极,可谓虚乎?”
银铠朵朵瞬间拉回思绪。
林笑又道:“虚之极致,出人所想,人所无从知,可谓无乎?”
银铠朵朵一想到虚与无,前面的疑惑仿佛都一跃而过,不值得一提。
她道:“兜兜转转一大圈,又绕回到这虚无之理。”
“虚无不切实际,想来何用?”
林笑不答,只又问道:“以白朵小姐之见,欲成势,最难在于何处?”
银铠朵朵凝眉思索片刻,道:“知了不难,难在不知。”
林笑微微摇头,又问:“势何以成?”
银铠朵朵想到螺纹,回道:“画圆?”
林笑再问:“圆何以成?”
银铠朵朵道:“借力?”
林笑仍作问:“如何借?”
这回,银铠朵朵答不上来。
林笑遂道:“私以为,成势最难之处,在于行成自转。”
“双轮之转,借由你我二人之力。”
“我行虚力,塑其形势,汝行实力,成其转势。”
“且再问,大地自转,何以得成?”
银铠朵朵道:“你想说,有虚塑大地之形,有实拨大地成转?”
林笑道:“白朵小姐不喜论虚,便先不去管。且说这拨地之实,力起何处?”
银铠朵朵道:“地心地核。”
林笑摇头道:“地势有成之前,何来地心地核?当先成势,方得聚核成心。”
“白朵小姐拨转黑球之时,乃如何施为?”
“岂非运双手行圆转之功?”
银铠朵朵道:“难道大地之外,也有一双巨手吗?”
林笑道:“尝闻,天本非长夜,悬有日月,轮转不休。”
“日有日势,月有月势。”
“地能成势,当有日月之功。”
“大地自转,尚需借日月之力。”
“人要成自转之势,又岂能少却外力之助?”
“而今地势之力弥久,天外之力飘忽,人虽得形觉慧,成势微乎,自转有限,终不免一死,回归地势。”
“只不过,天之于人,总有一线生机。”
“阴阳之理,实可印,虚亦可。”
“心留过去,神行未来。”
“神思常在身行之先。”
“身欲扩自转之上限,当神思先扩自转之圆。”
“物得阳势,未至之所终可至。若得神思成阳势,未思及之处岂不亦可思及?”
银铠朵朵蓦怔当场,似悟似觉,心绪震荡,隐隐萌动。
林笑趁势问道:“且问卿,神思之圆,何以成?”
其实,在不久前,已问过对方同样的问题。
此时重提,银铠朵朵另有新悟,脱口而出道:“借内外思觉之力!”
“以我之思,加你之觉,能成!”
林笑默然以对。
本该导彼自悟为上,但不知何故,对方似总放他不下,每每思索,总要扯上他才行。
银铠朵朵看出他神色,冷冷道:“怎么,你不愿意?”
另一旁,黑铠朵朵再次眼露不忍。
林笑知对方误会,轻叹道:“我之觉力,何足道哉?”
“之于天地,不若流星过际。”
“卿之思,出于自身,时刻可起。”
“吾之觉,付诸于口,其意难全。”
“觉力羸弱,思力盛炽,圆可足乎?”
“思之力,出于心,合地势。足衡思力者,唯出地外。”
“地外之觉,可有胜过虚无至道之理乎?”
“有乎有乎?”
银铠朵朵怔然。
林笑了叹道:“故前番提及虚无,实为道其可借以拨思成圆,再造神思阳势,出无际虚空之圆。”
“且再问卿,虚无不切实际,想来何用?”
银铠朵朵垂首默然。
这正是她之前质问对方的问题。
“卿之侧伴,我不常在,虚无常在。”
“自转自转,最是堪难。”
“有失之人,岂可误卿得阳之机?”
说至最后一句,却是转往黑铠朵朵,迎目凝望。
银铠朵朵举眸道:“想跟她走,直说就是。我自己的路……”
她转身大步跨出,凛然道:“我自己走!”
林笑也不劝拦,只对着离开的银铠朵朵呼道:“莫要忘记,心之所向,必有呼唤。”
“卿向往未来,正是未来在向卿呼唤。”
“是否回应呼唤,取决自身!”
银铠朵朵微作停顿,纵身展翼,腾空远去。
黑铠朵朵神色复杂道:“君果然还是选择了我。”
林笑回身,微微笑道:“朵朵小姐当知,我留下,并非要随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