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不转人,人自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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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间门口,立着两人。
为首一年轻公子,发间半白,着衣休闲而不失贵气,身后紧随一中年,蓝装格领,梳发油亮。
包间内,林笑独坐一边,正好面朝来人。
桌对面的荣子妻美妇扭头一看来人,当即起身,恭退至一旁,垂首低呼:“坚哥!”
年轻人身后的中年微微点头,随即看向餐桌上醉趴的荣子,顿时眉头一皱。
侃声称“巧”的,便是那半白头年轻子。
“怕不是凑巧,而是巧来凑我。”
林笑也不起身,淡笑着随口回应。
那半白头年轻人,他略觉眼熟,却无甚印象,反倒对他身后之人颇为认得。
白头年轻子哈哈一笑,走进道:“可不是让我赶着巧了吗!听说有新人聚餐,顺道过来瞧瞧。”
旋即微微侧目,对荣妻道:“可有搅了你们的兴致?”
荣妻美妇目光躲闪,偷偷瞟向年轻人身后的中年。
中年正要打眼色,林笑已先道:“本来兴致不高,朋友来了,兴致也来了。”
白头年轻子当即爽朗入座,道:“那好极了,这里的菜品瞧着别致,正想尝尝,也加我一个如何?”
林笑似玩笑道:“躲得一时,躲不过刻意,岂少得了贵友的座位?”
白头年轻人淡然一笑,看向醉趴的荣子,讶然道:“筷子还没动,这位兄弟就醉了?”
其身后的中年当即对荣妻道:“小盈,你先送荣子回去休息。”
荣子之妻,名盈盈,娇貌动人,似与中年相熟,正要应声,林笑抬手制止道:“队长,我看弟妹颇为顺眼,正要与她畅谈。”
“你把人支走,岂不叫我一腔热忱落空?”
被唤作“坚哥”的中年,正是曾害他命的那位安保队长。
而害他的动机,也正是这位盈盈美妇。
白头年轻人似听出什么,漫不经心道:“老坚,自己手底下的弟兄,自己不关照,还有谁关照?”
“你就自己送他回去吧。”
中年立即恭敬应道:“部长说的是,属下这就送他回去。”
随即上前架起醉昏的荣子,瞥了眼荣妻盈盈,垂头扛人出包间。
林笑堆起笑脸招手道:“弟妹还站着作甚?快来这儿坐下。”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美妇稍稍犹豫,还是走过去坐下。
林笑当即一手揽其香肩,笑意更浓道:“弟妹若就这么走了,我今夜还怎么睡得着啊!”
“朋友说是这个理吗?”
后一句,则是看向对桌之人。
美妇盈盈腰脊一僵,强颜陪笑。
白头年轻子眼底闪过一抹疑色,微眯起眼,呵呵笑道:“有我在,不清空酒瓶,谁睡都不踏实。”
“来,上酒!”
美妇当即想起身给对面倒酒。
林笑却按着她不让起,道:“春宵一刻值千醉,幽间甘泉胜玉浆。”
“美人在侧,我可不想傻傻醉倒在酒桌上。”
“朋友若有兴致,我以水代酒,陪君喝个痛快。”
白头年轻子微微摇头道:“我一个人喝,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美妇盈盈当即道:“盈也小有酒量,可陪尊客对半清瓶。”
林笑又阻拦道:“欸!弟妹若醉了,我们还怎畅聊个尽兴?”
“还是别喝为好。”
美妇盈盈道:“小叔放心,盈酒量尚可,最多半醉即止。”
林笑又道:“那也不行,弟妹若满口酒气,我也聊不起劲。”
美妇还想再说,白头年轻人便轻喝道:“好了!你还没资格与我对饮,出去吧。”
美妇盈盈脸色一白,黯然垂眉道:“盈先行告辞。”
林笑目光微沉,拉着人不放,道:“看来,朋友不是来吃饭的。”
白头年轻子道:“你也不是来喝酒的。”
“懒得陪你再演,我这次来,是要问你一事。”
“不过这件事,命不硬的人听了,恐怕活不过今晚。”
林笑略作沉思,松手起身,对美妇盈盈道:“抱歉,刚才多有冒犯,稍后再与姑娘赔罪。”
“还请先移步别间,我们迟些再聊。”
随后叫来侍者,安排并陪同她进到另一包间后,才折返。
一回初始包间,便听白头年轻子用餐巾擦嘴道:“你点的特制菜,没一样合我胃口的。”
林笑淡然坐回原位道:“或许,只是不合阁下舌头的意。”
白头年轻子抱肘道:“原本只是有点怀疑,如今却可以确定,你就是老头子指明的那个人吧。”
林笑道:“阁下似乎对自己的推断不太自信。”
白头年轻子道:“不是我不自信,而是老头子挑人的眼光,实在令我怀疑。”
“就凭你,有什么资格指定谁来当云桥总长?”
林笑道:“这就是阁下想问的事吗?”
白头年轻子拍案俯身道:“不!我要问的,是你选不选我当总长?”
林笑目光淡然道:“不选。”
白头年轻子冷蔑一笑,枕手后倚道:“给你个机会,说说依据。”
林笑听出他语气背后隐含的威胁,不为所动道:“看我当面骚扰女士,也无动于衷。看似冷静老成,实则冷漠薄凉而不在乎。”
“那女子任我轻薄也不反抗,所畏惧的,并不是我,而是你们在背后带给他们的压力。”
“阁下在这个年纪,走到如今的位置,也许依靠的是足够的冷静。”
“但在决定舰队未来走向这事上,不适合交给阁下这样的人。”
白头年轻子道:“凭你说不合适就不合适?”
林笑道:“以阁下的冷漠与睿智,也许能走出颇远的未来,但最终能留在阁下身边的,将百不存一。”
“虽然老先生不干预我选谁,但既把这种事交给了我,就说明,老先生不想把云桥的未来,交到像阁下这样的人手中。”
白头年轻子冷笑道:“你就只会说些没根据的废话吗?”
林笑轻叹道:“执着于根据的人,不会相信任何没有发生过的事。”
“然而,执泥于过去的人,又该如何开创新未来呢?”
“无非,是不断重复过去而已。”
白头年轻子眼神一变,凌厉道:“老头子自己稳了一辈子,到头却想找个激进的来顶?”
林笑道:“不敢做的事,才更渴望有人替自己去做。”
白头年轻子忽而兴致缺缺道:“姑且再给你个机会,说说看,你选人的标准是什么。”
虽姿态随意,却大有不说便不让他活着走出这扇门的冷迫感。
若挑选继任会长是一场考核,他如此做无异于胁迫林笑泄题。
不过,这也正合林笑的意。
他本就不想去当什么挑选者,也未曾答应云桥会长。
只是对方来势汹汹,纵使直接表明态度,也得不到对方相信,反而可能引起对方手段更激烈的试探。
按此人性子,只怕不试出他全部深浅,绝不肯罢休。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把球扔出去,让想抢球的人去抢,他才好置身漩涡外。
直接公布选人标准,他便只需最后验卷即可。答卷之人,若想保证作答有效,非但不能动他,反而得保他不被人动。
林笑喝了口水,淡淡道:“先问阁下一个问题。”
“阁下当云桥集团,是个什么地方?”
白头年轻子冷冷道:“我不是来回答你问题的。”
对方不接,林笑只好继续道:“曾听人说,云桥为当界四大财团之一,想必在许多人眼中,云桥是一处生财之所。”
“进入云桥,就意味着连通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