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正三月,恰是江南春风细雨、杨柳拂堤之季。
最是江南好风景,乔岱将头伏靠在窗口,只瞧见窗外斜风细雨、柳意绵绵,塘莲菡萏、荷珠欲滴,端的是一派缠绵景色。
“小姐,快离远些,”婢女惜竹拿了床毯子将乔岱裹住,“何故吹这冷风,若伤了身子,得不偿失。”
乔岱将毯子合在胸前收拢,笑骂道:“还是你这妮子,这点风哪里就会生病,总咒自己主子作甚?”
“奴婢哪有,小姐冤枉奴婢,分明是小姐不甚听话。”
主仆二人不免又在屋中调笑起来。
今日是乔岱在江南外祖家待的最后一日,明日便要启程回京城侯府了,她很是喜欢江南的景色,因此今日格外留恋了些。
她本是向侯府主母求了一个月的恩赐,要回江南老家侍奉外祖母一二,可如今不过半月便传来侯府的信,只说侯府有大事,要她立刻赶回。
想到这处,乔岱如玉的面庞上不禁落上一层阴霾。哪怕侯府不明说,她也知道是什么事情。
如今是明德七年,上个月就隐隐约约传来皇帝将要选秀的消息,现在看靖远侯府的态度恐怕是坐实了。
按本朝制度,皇帝选秀每三年一次,明启帝登基已七年,头三年为先皇守孝,明德三年才第一次选秀,为后宫充盈了二十四位佳人。
按理说若要选秀本该在明德六年,可明德六年将选秀之际,大朝多地洪灾不断、百姓伤亡甚多,明启帝深感痛心,亲自下旨取消了当年的选秀,而后专心治理洪灾。
如今洪灾早过,陛下又只育有一子二女,不免叫大臣们上心,于是纷纷上柬恳求皇上再次选秀充盈后宫,以绵延皇室子嗣。
乔岱冷笑,大朝内谁不曾听闻当今陛下只专心国事,无意流连后宫,后宫妃嫔再多,皇帝不去又哪来的子嗣?
这些大臣不过是急于将族女送进去,好为自己的仕途和家族谋得几分荣宠罢了。
乔岱心知靖远侯府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且早就看好了乔岱,此前的几番关心和照顾不过是想让她心甘情愿地入宫,好为家族谋宠。
如今的靖远侯府虽为一品侯府,但已不如先帝在时辉煌了,新帝登基至今,期间提拔了不少新贵世家,却对靖远侯府不管不问,五六年过去,侯府众人如何能不心急,此次选秀便是他们不能放过的好机会。
而乔岱,却无疑是靖远侯府最好的人选。
乔岱看着在屋里忙来忙去的惜竹,不禁叹了口气,叫过惜竹和屋外的惜月,拉着这二人的手,心下只觉感伤不已。
乔岱认真道:“你二人自小跟我,我们主仆自然感情甚笃。可如今我若入宫,未来难测,也不愿让你二人跟我受那苦。你们若是愿意,我便去向主母求个恩典,为你二人寻个好人家嫁了,自此在外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说完眼眶一红,这二人跟她那么久,说起离别自然是万分不舍。
惜竹、惜月二人也急了,纷纷跪下,都是眼眶红红的。
惜竹:“小姐这是什么话!那宫中向来凶险,身边又怎可无信任之人相持,莫不是小姐信不过奴婢二人?”说完那眼泪便簌簌地落了下来。
“求小姐带上我们吧,”惜月也哭道,“奴婢们舍不得小姐,若是入了宫,奴婢们必定好好学习礼仪,定不叫小姐丢脸,只求小姐别将我们留下!”
看自己两个婢女这番模样,乔岱哪里还忍心,忙将她二人拉了起来,红着眼睛道:“留你们便是,只是此去恐再无回头之路,你们还是要好好考虑,若有反悔,早早和我说了罢。”
惜竹二人连忙点头,表示绝不会有反悔之心。
第二日,乔岱便早早辞别了外祖母,踏上了返京之路。
京城,靖远侯府。
雅致秀美的竹园凉亭内,宋氏慵懒地倚靠在椅子上,不时端起桌上的茶水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