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首阳山百里之外,一片台观楼阁,青山绿水处,赫然高耸着一座城楼,名叫金墉城。
宫城以南有凌云台,登台可观尽城中景物,望遍山岳秀美。旁置崇文观,观内华美异常,每日数风流才子进出,实是城中一处光风霁月之地。
此时,屋内一扇刻了曼珠沙华的艳丽屏风背后,有男子合目半倚,如玉的面庞俊逸非凡,只一身绛红的宽袍上锦绣繁复,袖口金丝攒簇,鲜艳的有些刺目。
似是听到风过门动的声音,男子微微睁眼,双眸之间顷刻微波泛起,情丝流转,还未注目便已透出半分邪魅,半分多情,与刚刚闭眼时的安静截然相反,还有那眼尾的油彩蜿蜒而上,勾勒出了一丝狭长的弧度。
进门的公子愣了一下,不觉哑然失笑,即便已经见过他几次,却仍旧被那天人般的容貌惊艳到了。
“辞镜观主,近日别来无恙?”刘粲面带三分笑意,迈步进来的姿态温文尔雅。
看了一眼对面之人,辞镜的脸上蓦然浮现出了笑容,那一抹艳色如同绚丽的云霞,将之前沉静如水的气质彻底掩盖了下去。
“大人,你骗我骗得可是一点都不轻呢!”他望向刘粲,声音竟是清澈纤长,语调婉转,似乎是在进行一番温柔呓语。但进入到刘粲的耳朵里却是彻底变了味道,令他不由地暗暗叫苦。
原来辞镜颇有些奇怪的癖好,平素心平气和的时候眼高于顶,目无下尘,偏生气的时候绽放笑意,且笑得越浓烈代表生气的程度越深。如果到了说话间要称呼一声“大人”的时候,便是真正地动怒了。
而刘粲也知道自己背地里食言,故而心虚不已,这次特地等到了一个可以“将功补过”的好消息,才敢前来拜访。
他于是急忙陪笑道:“这次来是要告诉观主一个好消息的,那兰犀族的小姐,并没有死。”
不出所料,这句话果然引起了反响,刘粲满意地看着辞镜脸上耀目的笑容渐渐收回,然后疑惑地看向他,“她还活着?”
几个月前,刘粲没有按照两人的约定办事,暗下手段,等辞镜听到灭门全族的消息时,已经为时已晚。辞镜亲眼看见兰茵从凌云台上坠落,即便云端马不停蹄地赶来,也没能接住那抹早已心灰意冷的身影。此事虽已过了一月有余,却依旧历历在目。
“前几日,几位官员秘密去了一趟首阳山赴宴,都是云端之前交好之人,下山以后也并未走漏消息,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在那其中安插了个眼线。”刘粲轻摇了一下茶杯,指上的翡翠扳指闪烁着上好玉石的柔和光泽。
原来那尚书令身边有个贴身仆人,其貌不扬,忠厚老实,其实是刘粲几年前偷偷安排过去的,并私下里拿他的父母作了要挟,那人便几年以来都在尚书府表面安稳地当着仆从,私下里却偷偷地替他传递着消息。
这一次去首阳山,那仆人偶然看到了一个美艳女子进入,席上的客人见之均脸色大变。他偷听半晌,只听纷纭的话语间夹杂着“兰犀族”和“兰茵”之类的话语,由此估计此女子便是小姐。
“没想到她还活着……”辞镜喃喃低语。
刘粲没有看到对方的神情,只冷笑了一声道:“这兰犀一族的人就是命大,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躲在云府里,按理说也掀不起什么大浪,可是——”
他话音一转,有些意味深长地瞟向辞镜:“夜长梦多,如果还剩一个的话,又怎么能叫灭门呢?”
辞镜用羽扇遮着半张脸,看不清神情,也没有答话。只是脑中忽然映现那日翩然坠落的身影,他的心底也似乎跟着涌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初水阁内。
一众人立在院子里,都有些不知所措,小姐搬进了留仙园,虽然园子大得很,可先生一向喜静,身边除留了一个元风以外,再无旁人。如今……
等得焦头烂额之际,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众人瞧见都立刻拥了上去。
“知远侍卫,我们是该去哪里呀?”“是呀是呀,怕先生不允我们过去吧。”“……”
知远一个手势制止住了大家的七嘴八舌,然后他故作神秘的一笑:“先生答应了你们都去留仙园伺候小——”他话音未落,一众人便欢呼着调头,连招呼也没打,一阵风似的便旋进屋里去收拾包裹,只留他一人在风中凌乱……
“我,我话还没说完呐。”知远无语地看着已然空荡荡的院子,先生已经告诉他了,小姐只在那里住大概月余,目的是为了给小姐亲自疗养起来的话方便一些,等一结束便会立刻回来。
想他最初听到流言的时候,心下也是疑惑不已,就算他们小姐脸皮厚说了无理之言,先生也不可能答应这般要求吧。原来,只是为了就近疗伤,是他想多了……
可是即便这样,也改变不了初水阁主仆都是些奇葩的事实。他“哼”了一声,郁郁地转过身,飞快地离开了初水阁。
言清尔平淡的养膘日子开始了,素来冷清的留仙园也开始变得一片热闹。
有仆人听她的意见开始学插花,素描之类的“艺术”,她有一次用自己的三角猫功夫露了一手,竟引来了一拨人眨着星星眼看她。
那种羞耻又混合着一点点得意的感觉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