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人面面相觑,最后一齐把目光投向了云端。
云端显然也没有料到清尔会来,他皱眉低头看去,正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凝视着他,他望进她的眼底,根本捕捉不到一丁点忧愁和痛苦。
那双褐色的瞳孔单纯得没有一丝杂质,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
云端心里的涟漪微动,叹了口气,终是没舍得赶清尔走。
酒会确实应在空旷的院落里摆席,而他们在屋子里进行,其实只是借了办酒会的名义来商讨一些较为机密的事情。
清尔贸贸然进来,必然引起了惊动,更何况,之前她与那个不愿意提名字的人……
见云端松了口,那些人也没有再坚持。一个华衣公子谦恭地点点头,道:“先生可知,前不久朝廷下诏所有流民遣返回故乡,引起了部分骚动,导致近日以来雍州浪人王如,侯脱等人在江淮间起兵,听说石勒前来更是与之勾结在了一起,实力不容小觑。”
谁知云端并没有抬头,“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那位华衣公子一时说不出话来,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清尔这个看热闹的只能憋笑。
另一个穿着官服有些年迈的长者叹气道:“近日朝中千疮百孔,似乎已经是回天无力了,再说匈奴族的势力愈发扩张起来,皇宫里却是一片歌舞升平,就是先生也救不了这国了……”
清尔拈起盘子里的果干嚼着,饶有兴趣地看场面陷入了僵局,她下意识地转了转头,忽然想起,那次知远告诉她此时正值永嘉四年,当时她只料到是古代,并没有多想,但现在细思起来,永嘉四年就是公元310年,竟然正处于三国乱世之后的西晋时期!
历史书里著名的八王之乱此刻大概也才刚刚平息。
嘴里甜甜的果干瞬间味同嚼蜡,清尔的心底冒出一个声音在哀嚎:自己穿越得不早不晚,偏偏就穿在了中国历史上最为动乱的时期,天天烽火狼烟,战乱频繁,这叫她怎么畅游山水,纵享青春年华呢?
察觉到身边的人皱成苦瓜的脸,云端淡淡一笑,复又抬头望向众人:“诸位可能不太清楚,我早在一年前便已退出朝政,现在不过一个山间的闲散农夫,又怎能随意插手国事呢?今日宴请大家,纯粹为了喝酒,还是不提朝政罢。”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字字掷地有声,颇有震慑之势。
提起退出朝政一事,在场的官员们都有些羞愧,之前云端兢兢业业地当司目使,总是游刃有余地把世家大族的把柄牢牢抓住,神不知鬼不觉地交给皇帝置办,才使风雨飘摇的王朝支撑了十几年,可是不久前皇上听信奸臣谗言,先是驳回了云端的上书,导致抵抗匈奴大败,后又赐兰犀一族灭门,如若不是兰茵保住了命,他们今天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云端,作为这朝中的一份子,面对他还是极为汗颜。
清尔偷偷瞧了一眼身边眉目俊美的男子,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官员,到底还是应该属于山水,属于风流,像竹林七贤一般,即便醉生梦死,也比为国殚精竭虑而死要好。
不过他也绝对是睿智的,在彻底卷入朝政纷争之前果断抽身而退,既保全了性命,又远离了利欲熏心。也难怪自己在历史书中从来没见过司目使这个职位,原来竟是昙花一现,早早凋谢的一个“隐身”官位而已。
既是没有帮助自己逃离府中的人,这场酒会清尔便没有心思再听下去了,她正要偷偷溜走,下首席位的客人们也开始纷纷离席,虽然举止还算端正,但面色却不太好。
想是要请云端出山,但却碰了一鼻子灰,确实怪可怜的。
清尔怜悯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如若她记得没错的话,大概明年,也就是公元311年,西晋王朝就要灭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