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十五年秋，乾元南境荒州最南端的无名小城里，凌厉的秋风像刀子一样刮在城墙上。

斜阳西沉，黑夜为这座小城披上了一层黑纱。

此时，城外，一位身穿青色短打的武者匆忙地行走旷野中，正准备翻越一座小山包。

借着月光，他抬起头，忽然看见一位黑袍人，膝前横着一柄长剑，坐在山坡之上自饮自酌。

黑袍人含住最后一口酒水，提剑站起，将酒喷洒在长剑上。

大傩节将近，圆月低垂在山头，和黑袍人的身影合为一体。

“怎么这么慢？我等你很久了。”

这低哑的声音，在青衣武士的耳朵里，却堪比阎王的催命符。

黑袍、剑、酒，这些特征都指向一个人，一个在边城里大名鼎鼎，杀人只要一剑的杀手。

青衣武士脸色一白，转身就跑。奈何那位杀手的速度更快，如苍鹰一样腾空而起，挡在了青年武士面前。

青衣武士抽出长刀，牙齿开始打战，“你……你……”

长剑破空，带着猎猎的风声，猛然向青衣武士刺去。

“咔”的一声，刀剑相击，在黑暗中迸出几道火花。

挡住第一剑，青衣武者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两剑！三剑！四剑！

剑势如风，一道银色匹练划过青衣武士的喉咙。

秋风带着落叶吹拂而过，青衣武士捂着流血的喉咙，声嘶力竭，“不是说……只要……一剑……”

杀手嫌弃般地抖了抖满是血迹的黑袍，伸手推倒青衣武士的身躯。

“死都死了，废这么多话干嘛。”

…………

“听你的声音也四十出头，这四十多年来，总有事你不愿再提，或有些人你不愿再见，因为他们曾经做过些对不起你的事。或者你也想过......要把他们杀掉。

不过你不敢，又或者你觉得不值得。其实杀一个人好简单。我有位朋友，他的武功很不错，不过最近生活有点困难，只要给他一点银两，他一定可以帮你杀了那个人。”

昏暗的客栈里，留着一撮山羊胡的中年老板，对隐藏在黑暗中的客人循循诱导。

这时，黑袍杀手提着满是血污的铁剑，缓缓走近店里。

浓郁的血气扑面而来，黑色衣角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血。

“老杨，怎么还是这一套说辞，你就没一点新意？”

山羊胡瞧都没瞧他一眼，只是划掉账簿上的一个名字，数出十两碎银递给他。

他是山羊胡最好的“朋友”，虽然他很古怪。都是摸着夜色来，拿完钱就走，脾气也不大好。

但他从不失手，他活着回来，就代表那个人已经死了。

还是老样子，黑袍杀手接过银子，遁入夜色中。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山羊胡打着算盘，继续对黑暗中的客人说道:“你尽管考虑一下，不过要尽快。”

提着染血长剑，李十三像往常一样走到小溪边，清洗着剑上和身上的血迹。

月光下，可以隐约看到他那稍显稚嫩的面容。

学了武功，自然便不愿种地，又不耻去抢劫。

但人，终究是要吃饭的。

他明面上的活计是引路人，不过一年里只有大傩节那几天生意好做。所以在生活不景气的时候，李十三也会兼职杀手，做做人头买卖。

在荒州最南边，靠近南蛮密林的边城里，像他这样的人很多。你不杀人，人便要杀你。

清洗完血渍，李十三向着边城夜晚最灯火通明的地方走去。

边城晚上还闪着亮光的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酒馆，另一个则是勾栏。以他的年纪，自然不是去勾栏，不愿意作践自己，更不想浪费钱财。

酒馆里，乱哄哄地一团，不管是喝醉的，还是没醉的，都在吹牛划拳。

只有角落里头发花白的一个老头，满脸通红，安安静静地喝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