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医馆内,柳长生径直,阔步来到一副桌案前,解开包裹,把随身携带的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一一铺在桌子上,低头回想起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一个记录华工被贩卖的纪录片。
徐医生见他低头俯案沉思,忙向正在挑拣药材的孙女招了招手。
“婷婷,快帮长生少爷,不对,‘长生师傅’研墨,我再去添盏油灯。”
“哦,好的爷爷,”那少女很是乖巧懂事,听到爷爷吩咐,也没多想为啥爷爷突然就认柳家少爷做了师傅。
放下手中的药材,起身来到柳长生身边研起墨来,手法很是娴熟,显然研墨这活,她不是第一次干。
沉思中的柳长生一直在回想,记忆中前一世电视纪录片里面,提到的华工被贩卖的一本书。
以至于,那少女来到身边也浑然不知。
他思索片刻,提起不知什么时候放在嘴边舔巴的毛笔,‘唰,唰’写了《生地狱图说》五个大字。
“好隽秀的隶书啊!”
正要再下笔的柳长生,闻声抬起头,见身边突然多了一位研墨的少女。
仔细一看,乖乖,这不是醒来时偷看他的那位姑娘吗?
此时,距离很近,柳长生得以看清姑娘容貌,只见她上身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对襟长衫,下身着一条灰黑色的粗布长裙,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但微微隆起的前胸,高挑的身材配上一副白净的瓜子脸、大眼睛双眼皮煞是灵动好看。
柳长生一时看的呆了起来。
“婷婷,不要打搅长生师傅,”提着一盏煤油灯走来的徐老先生,对着孙女大声责备起来。
少女听到爷爷责备,又见这位少爷瞪大眼睛盯着自己,俏脸一红,死死地把头埋到脖颈处,手上却不慌乱,继续一圈一圈地研着墨。
柳云亭听到便宜徒弟,徐老先生的声音,顿时也回过神来。
心中一惊,天啊!这姑娘简直像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咦!画,宣传画,”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喜不自胜的柳长生大叫一声,立马提笔,这次不是写字,而是他想起前世上大学时,为了拉人进他那个可怜到,只有三人的‘国术馆’时,想的宣传画点子。
他望了一眼,像看猴戏般看着自己的爷孙两人。
尴尬一笑,提笔在纸上“唰,唰,唰,”画了三个浪条,接着蘸了一些墨汁,趁着笔墨盈稠浓笔弧划,“唰,唰,唰,”又是几笔下来,一条破浪的帆船龙骨就被他画出一个雏形。
徐医生一脸不解,但见柳长生挥毫泼墨,到没出声询问,心中却腹诽不已,“这位少爷师傅,还真好雅致,自己的仆人都快被当猪仔卖南洋了,他还有心情在这里写诗作画!”
孙女婷婷被爷爷斥责之后,一直含羞低头研墨,不时偷瞄一眼柳长生。
此时,见这位俊俏的公子作起画来,也留心瞧着!
之前柳长生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边上都是丁叔在照料,这一次近距离看到他在作画,越瞧心中越是惊喜,心中感叹这少爷还是全才。不免大着胆子多看了几眼柳长生的相貌,只见这位小少爷剑眉星目,一张刀削斧砍的国字脸配上挺拔的鼻梁,英气逼人。
“只是眼睛略小了一点,”那婷儿姑娘心中想着。
“不过嘴角偶尔微微上扬,勾起的一抹洋洋笑意,在唇红齿白的映衬下,冷峻之中添了几丝迷人。”
“哎!我怎么净想这些羞人的事呢?”徐婷在心中羞羞地叹了一口气。
个人心思,个人猜。
那婷儿姑娘见柳长生,放下手中硬毫,换上一只软毫,又是几笔,一个栩栩如生的短衫农人张着嘴巴在船舱显现了出来。
“这是……”徐医生见柳长生奋笔挥毫,一个个身形各异,都张嘴抬头望向舱顶的农人,瞬间挤满纸上的半个船舱。
“莫非?”徐医生心头一惊,接着喜不自胜,情不自禁地扯了下颚处的几缕山羊胡子。
又是几笔描下,画作上空着的地方多了几许挤蹲着的农人,俯着身子你争我抢地像是捡食着什么,柳云亭越画越是顺手,前世学过点素描。这一世柳长生,生在官家,四书五经琴棋书画自然不在话下。
两世记忆,中国山水画法加上素描手法,一副惨绝人寰的契约华工出洋图跃然纸上。
徐医生看着柳长生换过兼毫毛笔,在空白处题了一行四个‘人间炼狱’的楷书大字。
出声赞到:“长生师傅,真乃奇人也!”
竟能想出这般法子,这画作虽然透着股子怪异,但不失新颖生动。
收笔成画,柳长生左看了右看,也甚是满意,只是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足,不自觉的毛笔又放到了嘴边舔巴起来。
画作已成,柳云亭心思也不是那么专注,突然觉得嘴中微感辛辣。
“噗!”
正在望着柳长生的婷儿姑娘见他嘴角墨汁四溢,少女心性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柳长生摸了摸嘴角,这一摸不打紧,兼毫墨汁充盈才只写了四个大字,一抹之下嘴巴四周又多了一圈墨汁,像极了大花猫,婷儿姑娘捂着肚皮笑的也是更加厉害。
柳长生见美人笑的花枝招展,不由的春心荡漾,也痴痴地笑了起来。
只是他看不到自己现在这幅模样,也体会不到古代文人相轻时说的那句话,“你肚里有几斤墨水?”
古代文人墨客用嘴添笔,个个都是行家里手。
想来,柳云亭穿越后占据的这具叫柳长生字云亭的同姓身体,活了一十五年,平时练字作画不时用嘴舔笔,也吞下不少墨水吧!
“婷婷,怎么一点女儿家样子都没有,这成何体统!”
“长生师傅,救丁壮士要紧呀!”
二人听到徐医生话语,各自收了笑容。
个人心思,个人猜。
柳长生整理了一下思绪,率先说道“徐爷爷,您找画师把这份图画多多复制,最好明日清晨,家家户户门墙之上都能张贴一副。”
“好的长生师傅,我这就去找张画师帮忙。”徐医生满口答应,转身就要出门去。
“对了徐,徒儿,如今的澳门总督是谁?”两世记忆交叉,柳云亭有些记不准到底是欧美德(Januario Correia de Almeida)还是苏沙(Antio de Sousa),忙出言询问。
医馆徐医生见柳长生突然改了称谓,管自己叫徒儿,很是高兴。
听他问起总督是谁,只因心中记挂着找张画师复制图画的事,一时脑袋短路竞记不起来了。
“长生少爷,”小女子听报馆的人讲,好像是叫什么,“哦没德。”
徐医生听到孙女回答,顿时记起报馆的主笔曾经挖苦过新上任的洋人头目名字起的好,叫没有德。
柳长生听到是欧美德,精神一振!
前世记忆涌来。
想起上历史课时,教授讲到中国报业发展起源时,提到的一个小插曲。
曾经有个叫W·W·伍德的美国人,创办了一份叫《中国信使》的报纸,此报因关心公众利益很受当时人们喜欢,还曾勇敢地大肆批评“东印度公司”的某些做法。
柳长生“嘿嘿”一笑,想到一个狠狠敲葡萄牙总督一笔的点子。
半个时辰过去,柳云亭看着案上又多出来的两张《生地狱图说》宣传画和一封英文信件对婷儿姑娘说到,
“婷儿姐姐,烦请帮在下把这张画和这封信交到报馆。”
“长生少爷,无须客气!”小女子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