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容与伸手推开殿门,眼前景象,竟比外头的还令人震撼。
满室都是画像。
堆叠纷乱,像是绵绵情意,无处安放。
她拿起离她最近的一幅细看。
是水域幻境中的那个女子。
索性一张张看过去。
槐花树下,那个女子醉酒,靠着树干酣睡,槐花落满衣裙;
皇宫大殿,她手执木鱼,闭眼吟诵;
京城画舫,烟火璀璨,她于人海中转头凝望;
深谷小院,她趴在石桌上,闭眼索吻;
鬼市夜行,她拨弄耳边饰物,巧笑倩兮;
……
喜、怒、嗔、痴,万千情态,悉数捕捉。
翟容与有些惊异。
该是多深的爱意,才能描绘出这样一张张脸,错落时光,却愈渐清晰。一笔一画,凝摹成一些名叫“思念”的东西,叫她这个外人看着,都忍不住怜惜。
她走到殿中,看到靠墙的架子上摆着几样东西,每一样都用水珠包裹,像是十分重要的宝贝。
她凑近了些,挨个看过去。
一个手镯,一个发亮的珠子,一对竹叶耳环,还有一套银针。
“这不是我的凤舞针吗?!”
翟容与瞪大了眼。
凤舞针是她针灸时用的最趁手的银针,怎会出现在此处?
她弯腰细看,这才发现不同。
这不是她的凤舞针,只是极为相像。不过,这套银针似乎更好一些。
因上头有灵力,还是非常深厚的那种。
她直起身,回望满室光景,心口突然一动,无数画面闯入脑海。
原来,他藏的“娇娇”,是回忆啊。
她抬手擦了擦脸,那里不知何时,已满是泪水。
……
君策飞身落在神阙宫,高大的身躯裹着杀意,掌心已聚起一团雷电,只待见到贼人,便要立刻将人劈死。
他面色沉怒,听着槐花树下传来的窸窣声响,缓步靠近。
只是一个背影,雷电消失,呼吸静止。
他愣在原地。
少女背对着他,盘腿坐在树下,手上抱着坛他费心酿制的槐花酒,已经喝了大半,地上还歪倒着几个空坛。
水色衣裙腰带轻系,随着水波轻轻飘荡,上头还游着几只鲤鱼,玩乐一般嬉闹飞舞。
满头青丝瀑布般垂落,莹润小巧的耳垂时隐时现。
她头上,簪着他的护心鳞。
君策微微放大瞳孔,血丝遍布的眼中涌起雾气。
容……儿……
千言万语堵在喉头,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只是一个梦境,轻轻一唤,她便走了。
十三年了。
她残忍到都不愿入他的梦,连梦中沉沦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
是因为他今日生辰,所以老天可怜他,才让她入梦来的吗?
君策连指尖都颤抖起来。
翟容与仰头喝下最后的半坛酒,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游鱼飞梭,她笑着拽回自己的飘带。
“别闹。”
轻灵的声音宣告真实。
君策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奔流。
她转身,和君策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