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就当一切都还有希望的时候,金多宝开始高烧不退了,送到医院之后,做完检查,又送进了加护病房,这让金良月感到紧张和害怕,她打电话告诉了自己的大哥和小妹,他们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马明给自己的其它三个兄弟也打电话说了情况,他们的语气的大意就是,老头子没啥大病,这次还是阎王不收的人,没必要全部停下来围绕着医院转,去了也帮不上忙。
“当初就不应该把两套房子卖了,把钱提前给分了。现在没钱了,连人都不积极了,都开始躲避了。”马明的内心发出这样的悲鸣,他替自己的爹妈感到不值得,不值得生养这么多的子女,他也在谴责自己没有做好大哥的工作和角色。
“家属做好准备吧,准备出院,做好安排。清痰的机器和呼吸机要一直用着。”医生下达了这样的判断,彻底打碎了希望。
“大哥,咋办?要不要回老家?我真的是害怕,不知道咋办了?”金良月已经有点情绪崩溃了,照顾他们不算辛苦,苦的是没有机会再继续缘分了。
“不折腾了,就在这里吧。这个城市爹妈也生活了二十多年,有感情了。哪里失去就在那里安息,老家也没啥亲友了,就这么着吧。”马明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金多宝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点头表示同意这样的安排。
兄妹三人一起小心谨慎的把老爹接到了金良月的房子里面,还好她有自己的房子,还好她现在一个人生活自己一个人可以做主。
马明再次的给自己的兄弟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说到了弥留之际了,包括金老二金良民。七个兄弟姐妹都着急的往这边赶,金良民坐飞机来的。
金多宝可能也知道自己到了弥留之际了,他的状态恶化的很快,咳出黑色絮状物,清痰的机器都拍不出来,也不能很好的完成这个工作。
马明给自己的老爹刮了胡须,刮了面部,剪了发型,虽然不是专业的,但是整齐精神了很多。在等待儿女到来的时间里,金多宝在靠近死亡。他已经不能说话了,他看着金花,眼里流出了眼泪,不知道是不是放心不下,不知道是不是在回忆他们一起走过的人生,不知道是不是对金花进行忏悔和道歉。这些都是从他的表情上面猜测的,不是他本人表达出来的。
晚上七个儿女都到齐了,还来了几个孙子孙女,金良月的房子里瞬间站满了自己的亲人家人。每个人都在表达着对金多宝的不舍和感谢,每个人都在做细小细微的事情,每个人都变得没那么计较和戾气了。
金多宝的昏睡被自己的咳嗽打扰打断,“我想喝一碗鱼汤”,是他艰难说出来的话。这句话好像是遗嘱和心愿一样的,得到了响应和行动。一辈子对儿孙没提过要求的倔强老头,一辈子不喜欢麻烦儿孙的人,一辈子只讲付出牺牲的人,如今的心愿竟然是一碗鱼汤。
买鱼的,做鱼的,找菜谱的,一会儿功夫,一群人做了一大锅的鱼汤。鲜美肥美的鱼汤,一勺一勺的喂到了金多宝的嘴里,他没喝几口,就被咳嗽打断了。这个心愿算是完成了,这是个很大的事情,不管是对于金多宝来说,还是对于他的儿孙来说。
日夜身边都有人守着,都有儿孙守着,他没有脑袋糊涂,他认识自己的每一个儿孙,有他喜欢的,有他不那么喜欢的。第二天的时候,金多宝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的没合眼没睡觉。拼着全身所有的力气,说了很多话,操心安排了很多事情。
“我这辈子是个勤劳干活的人,脑子不灵光,几个儿女也没有特别懒惰的,说明言传身教是有效果的。我感谢你们所有人,我对不起你们的老妈,我不是个好丈夫好伴侣。我走后,你们帮我照顾她,她这个身体和年龄,也拖累不了你们多久了,我会在地底下接她的。你妈之前要求离婚,我拖着没同意,你们按照她的遗嘱,不必把我们合葬在一处,甚至不需要墓地墓碑这些虚无的东西。我不在乎这些。”金多宝说话断断续续的,脸涨的通红,面容带着一点扭曲和可怜。
几个儿孙受不了这样的场景和画面,已经哭了,都点头表示答应,答应他所有的话和心愿。金花坐在床头,看着病床上的金多宝,表情漠然,没有说话。
“我这一辈子没啥辉煌的片段,也没啥成就和出息,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活,你们的身上也都有自己的优点和毛病,我就不用再说了,该改正的地方改正一下,一把年龄了,活的不要拧巴别扭了。我没有什么再留给你们了,咱们这辈子的缘分到此为止了。互不相欠,不用再见了。”金多宝流出了眼泪,把儿孙都看了一遍,仿佛要刻在内心深处,仿佛要全部删除忘记一般的,停止了呼吸。
人群里嚎啕大哭和小声啜泣,红了眼眶的,这个曾经不知疲倦干活赚钱给钱的老头儿,瘦弱的躺在病床上离开了。他的离开和他的性格一样的干脆,不到三个月时间,不给深度照顾的机会和为难,不添麻烦,不麻烦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