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被大力推开的黑色办公室大门与墙壁碰撞时发出了猛烈的碰撞声。

“呼哧......，不好了，不好了，秦主任，你让咱们拖进太平间的那个，那个……咳咳咳咳......啊呸！......”

太平间管理人老张头门都不敲，推开门就冲进了主任医师秦然的办公室。他气喘吁吁，额头上滚落下的汗珠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的滴在地板上，留下了一片渐渐扩大的水渍。进门之后，似乎是到达目的地之后突然停止运动的后遗症，他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息着。刚抬起头，顺口就是发射子弹一般，在擦得可以照见人影的瓷砖上面吐了一口黄绿色的恶心粘痰。由于这个腌臜人物的出现，办公室内的淡雅的紫罗兰香气被迅速替换成了一股让秦然极为厌恶的腥臭气息。

虽然眼前的老张头神憎鬼厌，但是秦然必须得忍！作为一个在海外野鸡大学镀金归国之后，仅仅在市里混上几个含金量极低的小奖，自身的履历有点不足的主任医师，这老头仗着自己和院里领导的亲戚关系，在院里无人敢惹，他还经常狗仗人势，对别人说三道四，指手画脚，医院里却没一个敢吭气的。这个老张头的背景强悍，是某个官比秦然都大的领导，把他爹这个闲不住，非要做点事的老家伙安排进太平间这种职位清闲，工资不差的地方做点事情来养老散心。所以，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是听听他到底想说些什么吧，秦然带着僵硬地微笑，忍！我得忍！他绷起青筋的手紧紧的握着笔杆，在僵直的脸上酝酿了两分钟表情之后，才以一种相当虚伪的关切语气问道。

“慢点，老张头，你不要别着急，喘不过气就先不要说话。哦?你是不是想说那个被雷劈成焦炭，早就该死的混球彻底死了？死的好！咱们就暂时先把他扔在太平间，在尸体彻底腐败之前看看有没有人来认领他。这个被雷劈了的倒霉蛋还欠着医院一万多将近两万的医疗费用没交呢，没人交钱，这具尸体就不能领走料理后事！”一身白大褂的秦然抬了抬夹在鼻子上的金丝眼镜，继续装模作样的在笔记本上面写写画画。医学科班出身的他相貌一般，这幅价值三千块的普拉达金丝眼镜能给他加分不少。

“呼呼，不是，不是死了，吓死个人啊！那个下暴雨的晚上，被雷劈的倒霉鬼，叫什么来着？看我这记性，嗷！我想起来啦，那家伙根本就没人认领，是个无名氏！”老张头一拍脑袋，一点都没有发现稳坐办公椅的秦然看疯子一样的奇怪眼神，继续大声说道。

“那个无名无姓，被急救车送来的家伙，今天早晨竟然从太平间诈尸了，他自己从手术床上翻身下地，把床单往身上一裹就想逃费！要不是因为不穿衣服，浑身光溜溜，顶着一个锃光瓦亮的大光头，对了，他还裹着咱们医院的床单，鞋都不穿一只，光着脚就到处乱跑！总之，看着就不正常！要不是他被咱们医院的保安当做从医院精神科病房跑出来的精神病人，拦在医院门房那里不让走，咱们都不知道他竟然没死！

就差那么一丁点咱们就让这个该杀千刀的逃费病人跑了！那个活蹦乱跳的家伙还和保安解释说他是刚睡醒饿的不行，想回家吃饭！吃了饭就回来缴费！没想到啊，没想到，这种撒谎就喝水一样简单自然的混球......，不对，昨天晚上我推他的时候看到他浑身焦炭脸色青白，看着和鬼一样，和鬼……鬼……。”喘息渐渐停止，脸色仍然带着剧烈运动后的潮红，老张头激动的喊叫着，说到一半似乎想到了什么，老了以后非常迷信鬼神的他脸色大变，话都说不利索了。

“真的?那个浑身碳化，神经反应测试不过，输了三袋血浆才吊住命的焦炭人。昨天晚上刚刚被推进太平间等死，第二天早晨竟然就能自己活蹦乱跳，要回家吃饭?”道貌岸然的秦然看着面前的死老头，他早晨吃完早饭挂在牙齿上的韭菜渣子，还有喷涌出口的腥臭气息，喔，看着太恶心了，太难过了，斯文败类眉头皱的更深了。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少看几眼让他恶心的家伙，他只好装作继续写报告，用黑色碳素笔异常熟练地在笔记本上画着一个胸部布料奇少，刚好压线遮住了前面一个小凸起，露着大片乳肉的美女半身图。反正这纸也戳了这么大的洞，辛苦写了一半的报告作废，他这是在废物利用！

“真的！骗你我是XXX！现在外边一群男女老少堵在门口凑热闹，小车都进不来了，到底这事该咋处理，时间拖长了影响咱们生意啊！”爆了粗口的老张头脸色涨红，表神情焦急，确实，承包制的医院，每一分每一秒，可都是白花花的银钱长了翅膀在溜走啊。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天方夜谭，并且那该死的小子，昨天晚上还是他和两个新来的小护士亲手推过去的呢。那两个小护士刚来脸嫩，做事规规矩矩，可是省下了他一把子力气！

“是吗？那我就去看看吧，放心，敢影响咱们医院生意的家伙，架也得把他架回来！”只剩下几笔就完工的秦然停止了画画，他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两眼笔记上的大胸美女，把碳素笔在办公桌亮黑色的漆面上面磕了两下。这家被老张头儿子承包了医院的效益，他还是会关心一下的，毕竟关系到能不能按时，足量发工资的问题，所以，这个事情就会和自己的钱袋子产生直接关系了。

但是，这老张头刚才说的鬼话秦然是根本不信！那个无名氏从急救车下来的时候，就是他接的病人，经检查，身体组织大片焦炭化，血液流失了一半左右，要是这种危重病人不经过多名专家会诊，使用多种专业的，先进的医疗仪器，口服注射多种药物。自己在家捱过一晚上就能爬起来，没事人一样四处乱跑。还要医生干什么？还要医院干什么？这种情况明显违反了科学规律嘛，伤筋动骨一百天，这种内外重伤的，就算是养一辈子都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正常活动了。

不过，既然这老张头这么信誓旦旦，还说外边凑热闹的吃瓜群众把医院门都堵了，这么明显的事情，不像是撒谎啊，只要智商正常，谁会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哦，我还是陪他出去看看吧，把那个可能是神经病的病人架回去精神科封闭式病房，省的将来得罪了领导，莫名其妙地给我穿小鞋。

秦然勉为其难的随着老张头来到了医院门口，好家伙，几百号黑压压的人头围作一起，确实是好大的场面。这时候，他一手插兜压好自己的手机钱包防贼，一手奋力排开人群，好不容易才挤进了几百人围着的圈子，这么多看稀罕的人，难道老张头说的是真的？

在秦然带着金丝眼镜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个在接近正午微醺的阳光下，反射着强烈太阳光线的刺目大光头。还有像一个竖着的煮熟鸡蛋的脑袋，那上面头发，眉毛，胡子是一根没有，身上未裹着被单露出就像是牛奶一般可以掐出水的肌肤。这种无面人看着好生诡异，再加上他光溜溜，同样新鲜牛乳一般的奶白色皮肤，确实很吸引人的眼光啊。

“诡异，太诡异了！这不科学！”昨天的几个检查报告都是秦然主任亲自经手的，这种伤势怎么可能一晚上好？正常人就是手上破个小口子都得好几天才能愈合，这个无名氏昨天晚上龟裂的血肉缝隙里都能看到黄白色的肋骨了啊！这种危重伤级别的伤势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对，就是因为这种异于常人的表现，这个无名氏，才有利用的价值！

人多口杂，自然先公事公办，秦然主任带着几个保安强拉硬架，驱散了人群，把逃费的怪奇，无面精神病人押回了医院。

打发走了同样好奇的医生护士以后，秦然与高阳，在同样的可以照见人影的地板，同样的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紫罗兰花盆，渡过金的秦然主任一回到办公室和高阳独处的时候，就突然变脸，从如同所有人都欠他钱一般的冰冷冬天，转为让所有人都感到温心的阳春三月。

“小兄弟，冒昧地问一下，不知道您高姓大名?如何称呼?”虚伪的笑容挂在脸上，秦然问道。

“高阳，高高在上的高，三阳开泰的阳。”高阳不管做什么表情，没有眉毛，没有胡子，没有汗毛，新生的皮肤看起来粉粉嫩嫩，所以他干脆就继续当个没有表情的无面人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