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近藤信让的真实身份,鉴于其兼具皇室血脉的稀缺重要性,因此无论特高课、外务省、兴亚院等中枢机构如何抽丝剥茧般苦苦追索,一切资料就摆在海军参谋本部有据可考,任谁都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久而久之,举国上下都对李云锋伪装成为近藤信让的事实深信不疑;紧随其后的,在通过国情总局部署在日、伪高层的高级内线,将一些与本国利益毫不相干的国际情报输送给投特高课、兴亚院,乃至海军本部、陆军本部等。
这下,日本各大实权中枢沸腾了!
时值波诡云谲、战火纷飞的国际大环境下,没有什么东西,是比一条稳定且可靠的情报来源更珍贵的宝物!
为此,各方机构在找不到近藤信让本人行踪的前提下,遂纷纷向他安插在日、伪军内部的谍报人员抛出橄榄枝。
譬如此前,原北平警察厅保安局总务科科长的郑耀先,化名周志乾,现任北平警察厅分管保安局的副厅长,排名及实权只排在一个日本人担任的常务副厅长之下,位列第二!
有权指挥全市警察升迁、调动、情报收集、敌特甄别等,列席并掌握由特高课、警察厅、宪兵队三方组成的高级联席会议,自此京津无论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职权范围内。
反倒是那位北洋遗老出身的正厅长,俨然一尊泥塑的菩萨像,除了能指挥几个外围的小虾米、小喽喽外,连警察厅内部的高层会议都无法参加,实权甚至不如郑耀先此前的保安局总务科长。
如果说郑耀先警察厅副厅长,职权说到底也逃不出北平的范围,由于汉人的血统身份,不时还会受到特高课、宪兵队的掣肘,因此有时难免身不由己。
那么,乔装成为日本人德乌阿莫的国情局上海站站长的杜马,在华中情报机关,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由于其本身日本人的掩护出身,自被李云锋推荐给河野宇都宫带回上海后,旋即被任命为土肥原机关稽查部二课的中尉副课长,主要负责对特高课、警察厅、宪兵队、军方、外务省岩井公馆等内设机关的督察监视。
漫说是沦为国贼的汉奸狗腿,就算平级的中尉军官犯了错,也照样带回来一顿严刑拷打,就连宪兵队、特高课高一级的大尉见到杜马,都得主动退避三舍。
而今,有了李云锋回归,土肥原贤二为了向这位未来的王族将官示好,遂将杜马由中尉副课长,升任至对华事务委员会情报部一课大尉科长,作为土肥原机的上属部门,对外事务委员会的权利更大,地位更高。
而且不再局限于华中、华北某地,而是只要涉及与中华有关的,都可以顺理成章掺一脚进去。
这不,闻悉日本海军第三舰队重新返回渤海、东海等海域巡航后,杜马便立即将这一情报紧急上报至国情总局。
当适时,中、日两国仍在太原进行谈判,时任中央军代表的王宠惠遂在翌日清晨的议和桌上瞬即横眉竖目道:
“贵国不是口口声声说停战和议吗?那为何贵国的舰队此刻又开来我国东海、渤海海域巡逻?”
闻言,时任日本外务省的首席议和代表起初一怔。
虽然日本高层皆知第三舰队重返中华的事情,一定瞒不过对方的情报机关,暴露行踪只是迟早得事情,但未曾想这速度未免太快了吧?
但很快,这个老道的外务省代表恢复以往的神态后立即开口针锋相对:
“贵国不也是从美利坚进口了一大批军舰回来,足有巡洋舰、驱逐舰、护卫舰三十多艘吧?总价七千万美金,还是租的!哼哼!鄙人倒是不明白了,贵国此举又是究竟意欲何为呢?”
此话一出,王宠惠直接歇火了,看来日本人的情报收集能力也不是盖的!
“哼哼!还不是于贵国咄咄逼人的海军有关,淞沪一战我国海防名存实亡,只有几艘炮艇、巡逻艇勉强在江上充当门面!而今,趁着两国和平在即重建海军,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适时,十八集团军代表不紧不慢开腔道。
坐在外务省首席代表身侧的特高课代表旋即轻蔑一笑:
“当然不是大问题,但在此之前我国军舰出于保卫朝鲜局势在议和结果尚未明朗的趋势前,在已占领区巡逻还不是什么大问题啊!”
“巡逻当然不是问题,三艘五艘,哪怕十艘都随你们的便!可据我所知,第三舰队可是贵国主力海军舰队,辖内大、小军舰足有几十艘!这么大的阵仗开上去巡逻,未免太高看朝鲜了吧?”
“那又如何?朝鲜又不在我们两国的议题上!那里是我们从半个世纪前就从愚昧的李氏王朝手里接过来的,于贵国任何一支军队都没关系!”
说到这儿,那个八字眉的特高课代表顿了顿,迅即得意洋洋又补充:
“当然,甚至和清王朝都没有关系!”
就这样,两方代表在你一言、我一语中争论不休,唇枪舌战,从清晨一直吵到午时烈阳当空,吵到即便以绅士自诩的这些专业外交人士,也纷纷不顾形象、卸下领带、松开纽扣,拿起厚厚一摞文件扇风解暑。
直到,自议和谈判首日开始起,作为防卫军代表,但从未参与过外交场合的周卫国临时离场片刻后,整理了衣袖,随即回到原位两手掷地有声拍在桌面。
“事已至此,掀桌子直接开打吧!”
言毕,竟直接抬手掀整个长方桌掀起。
惊得在场所有人各个面露瞠目结舌之色。
但很快,以中央军、十八集团军为首的谈判代表们率先缓过神,别看唇枪舌战这十几天里,他们几个一直是输出主力,但归根结底一切都是为中华军队争取时间的权宜之计。
而今,中央军的军舰已经在青岛列装并交付海军;十八集团军的主力部队已经日夜兼程抵达两湖交界覆盖整个华中敌占区乡镇基层。
反观日军,深陷日、苏战争的泥潭之中动弹不得,经不起两线开战的双重打击。
“杜将军,你们中华有句古话叫……”
见此情形,外务省首席代表唯恐谈判大事毁在自己手中,遂忙不迭开口,但话没说话只听周卫国冷哼一声:
“好啦!贵使无须多言,你我都清楚,这场战争除非贵、我任何一方先倒下,否则绝没有坐下来和谈的可能!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你们是!我们也是!不过好在,眼下你们仍需假借议和之名,无限期拖住我们去和苏联人大战一场!但我们,准备的够充足了!”
话说到这儿,扭头瞥向中央军、十八集团军的代表们,笑吟吟又继续:“几位,咱们先走吧!终于不用面对这几个伪善的嘴脸了,杜某人请客咱们小酌一杯!”
听罢,几人相视一笑,欣然应允,随即大步向房外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