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刚过,肖立广突然前来造访。两年多没见面,看到喻本元又像从前一样站在面前,肖立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等和喻先儿等家里人寒暄问候了一遍,看着两个兴奋异常的久违的好兄弟,家人们很快知趣地让他俩到书房叙旧。
哎呀,兄弟,这比我想象的已经好了太多了。你还想咋样?当初,我到庆阳老师家去看你,你躺在炕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浑身缠得跟个粽子一样。我回到平凉只要想起你就止不住想流眼泪。想着从前那个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兄弟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你看看,现在能走能跳,全须全尾的。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啊?说实在的,当时看你躺在炕上一动不能动,我都想着你还能不能熬过那一关?乖乖,你的命真是太大了。肖立广拉着本元上下打量,一个劲儿感叹。
你咋这时候来了?我也没想到,现在能恢复成这样。去年的这个时候,这条腿就像不是我自己的,一点劲儿都使不上,根本没法走路。你都想象不到,我都快愁死了!姜头儿他们都好吧?你老婆孩子呢?本元似乎憋了一肚子话,此时都不知道先说什么好了。
哎吆,你就知足吧。你就想想,以前咱治过的那些伤了腿的马,不都是慢慢地恢复,好了照样冲锋陷阵吗?你身体底子好,我从来就没见过你生病。你再养养,肯定没一点儿问题。肖立广拍拍本元的腿。你自己就是个医生,连这点信心还能没有?
你咋有功夫到这里了?沈续粱信上说,你们全家都去了平凉,你还兼着长乐监监正,又有苑马寺那一摊子,你可是个大忙人呀。本元兴奋地看着肖立广,还是难以置信。
我到兵部奏报育种的事,实际上就是去要钱。好不容易出来了,我就想着怎么着也得拐过来看看你。我太想你了。你不知道,这两年上头扣住育种的经费不给,日子难过啊。现在育种也算是基本成功了,上面一天到晚就知道催着让咱们大规模繁殖。可那得有钱才行啊!另外就是你的事儿,这次得看看你的伤究竟恢复的咋样?若你伤好了,我是盼着你能回去。我那里现在没有像样的总医师啊。即便不回去,苑马寺也得给你一个交代,你的功劳那是有目共睹的,即便回乡,那也得体体面面的呀。肖立广深深地长吁了一口气。
本元听后心里涌起许多感慨。你看看,这一家老小。从前常年在外奔波,即便回来,可每次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走了。眼里没有家啊!现在才知道,父母真的都老了。我父亲今年的身体明显不如从前了,妈妈的腰都弯得直不起来了。儿子大了,和我总是隔着一层,像是没把我这个老子放在眼里。两个小的他妈妈都管不了。老婆就更不用说了。自从把她娶过来,直到人家父母没了,咱却连老丈人家的门在哪里都不知道,这心里的愧都说不出来。再不回来真的对不起他们啊。哥哥,套用一句戏文,我现在真的是心意已决。
肖立广听后只能深深叹息。
对了,我听续粱说你还在写书,我这次啊也给你带了些东西,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都拿来了,你先看看吧。肖立广拿过一只袋子,掏出来七八本装订成册的材料。这些是我能找到的长乐监近十年来马匹治疗、育种的资料,都是你和你父亲亲自经手干过的。
这太珍贵了,太珍贵了!本元一边翻阅一边忍不住激动地说着。知我莫如兄啊!在榆林卫药局时,我一醒过来,想到我带去的资料都在战场上丢失了,当时死的心都有了。那是我五年多的心血啊。现在想起都还心如刀割啊。哎呀,这些都是我们曾经用过的方子吗?这么多?你们咋都还留着呢?
废话,你可是苑马寺负责我长乐监一万多匹马医疗医保的医师。这些方子今年用完明年还得用呢,咋能不保管好?我在这上面可一点都不含糊的。谁要是马马虎虎不好好保管治疗用过的药方子,我肯定得扣他的饷银。肖立广看着喜出望外的本元,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
真是我的好兄弟!我怎么没想起来跟你要这些呢?你真是来救命的菩萨,我的好兄弟!
肖立广真心道:你现在是在做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我也帮不上什么,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么些了。
足够了,足够了。这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啊。本元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了。
哦,对了。王宝川,也判了。不过还算幸运,保住了脑袋。那家伙也不知道啥时候攀上了寺卿,从马医馆调到苑马寺以后就变成了寺卿的狗腿子,参与了不少强买强卖的勾当,从中也得利不少。那时候你不常回苑马寺,我遇见过两次,人家一副官老爷的架势,派头儿大得要死,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我当时还想,好歹是十多年的兄弟了,也不至于变成这副德行吧?我回去都懒得跟你提他。谁知道这就翻船了?老天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