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掌灯时分,村里人家窗子里透出的灯光在微雪里幻化成明明暗暗的光晕,温暖而梦幻。
喻本元又去了应天府,在袁先生那里扎针,拿些膏药和浸泡的草药,一直坚持治疗。到现在已经基本可以正常走路了。前几日,本元和父亲采买了年货特地到应天府提前去给袁先生拜年。
尕珍远远看见院门外停着马车,知道是父亲和本元已经到家了。
本亨此时已经清醒了,他想挣脱溪六像铁箍一样紧扣在自己腰间的双臂,挣了几挣,才略松了松。
到家了,到家了,让我下马。本亨半是央求地回头对溪六说。
溪六的头紧紧抵在他的后背上,抽泣声越来越大,肩膀在使劲颤抖。
本亨知道溪六已经憋了一路,现在到了自家门口,她心中的苦辣酸甜各种滋味全化成泪水喷涌而出。
父母、大哥和几个孩子都已经站在大门口。
溪六从马背上跳下来,扶着本亨下马后,转身一头扎进婆婆怀里忍不住抽泣。
本亨强提着精神走到父亲和大哥跟前抬手俯身行礼。爹爹,大哥路上辛苦了,雪这么大。
尕珍紧跟在本亨身后,看着几日不见的本元,笑意从嘴角眉梢飞了出来。她也学着本亨的样子,搭着双手俯下身喜滋滋地高声请安。
众人都被她这模样逗笑了。
喻先儿忙回应他二人:都好着哩,都好着哩。
尕珍忙把马牵过来。
众人一抬眼看见挂在马鞍一侧的狼顿时骇得惊呼着往后撤,挤作一团。尕珍嘎嘎嘎地大声笑起来。
喻先儿和本元心里顿时明白了溪六的举动。
本元忙上前接过尕珍手里的缰绳,拉着马转了半圈,往远处牵。
尕珍蹦蹦跳跳跟过来。大哥,大哥。是…
别混叫!你,你…本元赶紧低声阻止得意忘形的尕珍。
亨弟叫狼群围了。我一额朵就把头狼打晕了。你看,你看,多肥,这皮毛多光溜。我正好想给你打个皮褥子呢。多巧!嘿嘿嘿嘿。尕珍连说带笑,像个孩子似的急着给本元报功。
你俩把马先拴好,把东西收拾好,赶紧回来吃饭。喻先儿在门口扯着嗓子喊,满脸欢喜。
先挂在栏柱上,吃完饭我就收拾它。尕珍帮着本元解下马鞍上的狼。
亨儿干什么去了?怎么会遇到狼?本元一边往栏柱上挂狼一边惊奇地问尕珍。
早上亨弟的同窗来看他,然后他们就一起去了霍山。天快黑了还没回来。溪妹担心得很,我俩就赶紧出去迎他。我们进了山口不远,就看见他被几只狼围住了。我打马赶过去一额朵打中了头狼,别的就都吓跑了。幸亏我们到的及时。尕珍兴奋地说个不停。
你胆子可真不小!等会儿怎么弄?你会弄吗?本元又仔细检查是否把狼捆绑结实了,然后看着尕珍不知道该责备还是该庆幸。
哼,草原上的人,打从出了娘肚子就会骑马打猎,就像你们识文断字一样,不用教,天生就会。我要给你做一张狼皮褥子,天冷了铺上,你的腿就不会疼了。我鞣皮子的手艺,可是从小跟我阿妈学的。你就等着吧。尕珍豪横地高声答道,随后拉起本元的手笑呵呵地往家里跑去。
本元总是被尕珍身上那股孩童般纯真的快乐所感染。很多事情在她眼里都变得简单而充满趣味儿。与刚才看到木讷的本亨,惊慌失措的溪妹不同,尕珍身上散发出来的镇定和自信像汩汩暖流瞬间传遍自己的肺腑,让人浑身活力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