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府,袁世凯早已设宴等候。汪老爷和军官一前一后的径直朝大堂走去,坐在宴席中央的袁世凯见了他,一下乐开了花,说:“来来,常之啊,快坐,我们这就等你啦!”
汪常之礼貌的坐下,道:“偌大宴席只有我们三人,不太对吧?”
大总统亲自为他倒了杯酒,说:“大才之人将远行,这点牌面还是应该的。”
“哦?远行?大总统之意......意蕴深远啊。”汪常之扶住袁世凯倒酒的手,道。
“哈哈哈哈,我啊,是什么都瞒不住你常之啊,”大总统放下酒壶,带着一丝笑意讲:“你有颗士子之心啊,而往往一颗士子之心就能聚起一片民心,特别是这种朝代更替的过渡期,流落民间的士子之心才最让人头疼啊。”
汪常之“噗”的一声笑了,脸上浮现出无奈,道:“大总统说的在理,我自罚一杯。”
袁世凯一把摁住他端起酒杯的手,两眼直挺挺的瞪着他说:“这杯酒,是为你践行的,你当真要走?!”
汪常之想了想,稍稍放下酒杯,说:“大总统的好意,我心领了,是我执意要走。”语罢,一口饮下了这杯酒。
“咣当”一声,大总统瘫软在座位上,哭丧着脸,紧锁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问:“清廷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忠勇?你这是愚忠!别忘了你可是个汉人!就为了报答那年载沣给你一碗饭?”
“当然不是,虽说载沣待我有知遇之恩却也让看清了清廷的腐朽,”汪常之忽然感觉胸口不对,强压了一口气,继续说:“此举,不排除我为了报答他的恩情,但也因为我看清了实质,有人享受就有人受苦,寻常百姓何日才能熬出个头啊......”刚说完,汪老爷就猛朝桌上吐了一口鲜血。他抹了抹嘴角的血,颤抖且艰难的说:“你......杀我,我不怪你,合情......合理,依依东望是......人心啊。”
看着瘫软在椅子上的尸体,袁世凯抹了把眼睛,泪水还是止不住的落下。冯军官看到此景也没去多问,因为他心里清楚,大总统杀了一个不想杀却又不得不杀的人。
汪府内堂,春景庭院图下,夫人抱着他们的独子,帮儿子理着辫子说:“娘要走啦,以后你就好好跟着你丁俸爹,要乖乖的听他的话,不要惹他生气,好好读书,将来更要像孝敬爹娘一样孝敬你干爹。”
孩子吃着糖人,疑惑的问:“娘,你为什么要走,爹爹还没回来呀,等爹爹回来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听到这,夫人把他抱的更紧了,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去门房,生起火炉,等你干爹回来,他去给你买好吃的了。”
“嗯嗯。”孩子笑嘻嘻的拿着糖人跑去门房。
府门外,几个士兵在纷纷议论:“喂,再过一个小时可就到时候了,我们真要动手?那可就是两个妇孺啊!”
“废话,再不动手,你还想在这挨冻啊?”一个留着中分头八字胡的士兵说。
一个长得很像老鼠的大头兵蹲在墙根下也跟着说:“那个倒霉鬼得罪谁不好,非得罪我们大总统,不过他的老婆可真够水灵的,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不如我们......嘿嘿嘿。”
“哈哈哈,说的好,这兵荒马乱的,去窑子我又舍不得那份钱,我都不知多久没尝过女人的味道了,这回好,还能尝尝这大家闺秀的味道,”一个瞎了只眼的士兵兴奋的说。
领头的队长也早就流了一地的口水,踢了那个大头兵一脚,说:“想什么呢,你们,我们是去杀人,不是去丧尽天良侮辱人,”听到队长都这么说了,众人纷纷落下失望的表情,队长看他们失望透顶的表情,不禁一笑,接着说“这不还没到杀人的时间吗,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玩玩那个骚婆娘!”
“哎,好!好!”众人齐声应到。看到意见一致,队长一脚踹开大门,却看到了正在火炉旁吃糖人的汪精政,孩子的眼里充满了懵懂和善意,还以为是兵叔叔来找他玩的,他刚起身,还没来得及问,就被那个中分头一脚踢在地上,糖人也飞出了老远,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回应他的没有爹娘的安慰,只有那几个当兵的讥讽的嘲笑。
大头兵蹲下身,揪着孩子的长辫子,骂道:“这他妈的都是民国了,你是两头蠢驴生的吧,你还留着辫子,明显是对抗革命,该打!”这时,孩子的眼睛里不再只有泪水,他抓起身边的一把碳灰,猛地攘向大头兵的脸。被碳灰伤了眼的大头兵立马发出阵阵哀嚎,他伸手就抡了孩子一记沉重的耳光,打得孩子直接翻过身去,窝在一边苦苦呜咽。
瞎眼兵见状,“呵呵呵”的笑了好一阵,骂老鼠脸连个孩子都斗不过,大头兵被伤了眼本来就气,再加上嘲笑,气得他一把将热炭炉倒在孩子身上。
孩子瞬间就像被惊了的麻雀,用尖锐的嗓音惊悚的尖叫,疯狂的抖动着自己的身体,滚烫的热碳总算被逐个弹开,可他的辫子还是被烧着了,他躺在地上疯狂的打滚想要扑灭辫子上越烧越旺的火焰。
士兵们看着被当做猴耍的孩子哈哈大笑,过了好一阵,队长停止了笑声,命令八字胡拔出袖子里藏着的匕首结果了孩子。八字胡点点头,抽出暗藏的匕首,一脸邪笑的走向孩子,并笑着说:“可怜的娃儿哦,你可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偏偏投了个还裹小脚的前朝余孽的肚子里,我也算帮你了,让你早点去托生哦。”
眼看这刀尖就要戳到孩子的脖颈了,一声巨大的枪响划破了寂静的天空,八字胡应声倒下,从腹部还不断的喷出鲜血。
“我看谁敢动!”段祺瑞带着部队,团团围住了他们几个,丁俸更是像打了鸡血一样慌张的抱起干儿子,用刀割断还在燃烧的辫子并低声安抚。
领头的士兵急忙上前套近乎:“哎呦,段长官,咱们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是为大总统办事的,这是办公差呐!”
段祺瑞拿起手枪就请他吃了颗花生米,吐了口唾沫,道:“公差?我还从没见过对孩子下这么狠手的公差!你们几个王八蛋少给民国政府和大总统抹黑!”一下子死了两个人,剩下两个更是被吓得不轻,特别是他们为了奉命执行任务,连枪都没带,更是沦为釜中鱼肉啊,纵使再狠,面对枪杆子,也只能蜷缩在角落,捂着头哆嗦。
丁俸拍去了干儿子身上的土,见他也慢慢冷静下来,便匆忙问:“你娘呢?”
汪精政擦擦脸上的泪痕,说:“娘在内堂,叫我来这儿等你。”
丁俸赶紧抱起儿子冲向内堂,刚推开门,就又傻眼了,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冲着上天咆哮:“天啊!!!给善人一条活路吧!!!”儿子也哭嚎的更大声了,不断的喊着“娘!娘!”
夫人悬梁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