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嘶声大喊,捧着七年前的拜师帖痛哭不已,那时拜师的兴奋、欣喜,到这里全化成了刮肠绞肚的毒药。
“主君!”
陈曦的亲兵看见他如此伤心,也纷纷跪倒在地,陈曦起身,让他们也起来,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样的效果再好不过了,不过大大伤了师尊的心,他还是愧疚不已。
韩国谒者韩初不可置信的看着陈曦,惊愕说道:
“应龙君!我是否听差了?你不去!?”
“你没听错。”
陈曦一脸的淡然,笑话,这个时候去韩国,哪里还回得来?
桓惠王非把自己软禁起来,逼自己出兵不可。
陈曦心里不禁大骂,晋地三国这三个君主,个个都是特么的软骨头,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没有人敢动,净想着让自己出头当炮灰!
荥阳离大梁、阳瞿都是两百余里,离邯郸还远,近六百里,连韩魏都不出手,赵国就更不可能。
韩魏两国以为这五万兵是他们给自己天大的恩惠,想什么时候要回报就什么时候要,只能说他们想多了。
韩初冷笑道:
“哼哼!看来应龙君真如外间传闻,羽翼已丰,自成一国了!”
面对韩初的冷嘲热讽,陈曦也没生气,让侍婢送客,魏国也来人请陈曦到大梁,照样被陈曦礼送而出。
去年天下的竹纸迎来了一波销售高峰,把各国的造纸商乐的合不拢嘴了,现在倒好,竹纸大多用在了两方面,一是声讨秦国,二是骂陈曦。
几乎所有的读书人闻风而动,纷纷写下了慷慨激昂的文字,痛斥秦国的野心和陈曦的不义之举,写完了就到处乱贴,搞到很多地方都变成了宣传栏。
城墙、树干、宅院等等,有些甚至贴在了自己的马车上。
众人纷纷用陈曦的经典语录来痛骂陈曦,有些写道:
“为天地立心—私心,为生民立命—自己的小命,为往圣继绝学—在自己这里先绝了,为万世开太平—躲着不打!”
“狗屁的命运共同体!发财时就是共同体,打仗时,别人死别人的,自己当缩头乌龟!”
铺天盖地的声讨对秦国半点影响也没有,自从《吕相绝秦》开始,都已经被骂了三百多年,最近这七年内没被骂,反而浑身痒痒。
天下人骂了些天,没劲了,变成所有炮弹都轰向陈曦。
所有人都失望透顶,这小子前后反差太大,令众人更是加倍痛恨,稷下学宫骂得最狠,当时有多推崇,现在就骂的有多狠。
一日,孔鲋让张宝龙带他去见陈曦,他在学校和张宝龙最合得来,几人兴冲冲回到家里,陈曦笑道:
“孔鲋小君子,你怎么有空来玩了?”
孔鲋还是一如既往地斯文有礼,向陈曦鞠了一躬:
“拜见君侯!小子有个疑问想请教君侯。”
“请说。”
“先祖曾言,言不信者,行不果,又言,人而不信,不知其可也!
如今小子观君侯所为,可谓不信!”
十五岁的孔鲋一脸的淡定,清澈的眼神里隐含着一丝怒火。
“嗯?!孔鲋!你在胡琴什么?!”
张宝龙又惊又怒,自己的姐夫在他心目中如神人一般,岂能让这小子侮辱,张巧珍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愤声道:
“孔鲋!”
十七岁的张巧珍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此时柳眉倒竖,俏目喷火,直想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削一顿。
“珍儿!快放手!”
陈曦急了,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陈曦一向对他满怀期待。
“不放!这小子放狗屁!”
张巧珍怒不可遏,只等孔鲋再说一句不尊重姐夫的话,立马开干。
陈曦把她的手掰开,笑着对孔鲋说道:“孔鲋,你说的很不错!”
一句话把孔鲋噎得满脸通红,本来他还有更难听的话准备说,如“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等等。
自己老祖的经典言论,他可是信手拈来。
这时一骑远远驰来,骑士喊道:
“鲋儿!”
是孔谦来了,他到学校去找孔鲋,听人说孔鲋和张巧珍姐弟走了,就急忙赶了过来,下马拉过孔鲋,训斥道:
“你在这胡闹什么?”
“孩儿没胡闹!”
孔鲋一脸的不屈,大声应道,陈曦正要出言安抚,孔谦说道:
“应龙君,鄙人才疏学浅,已不能胜任应龙盟事务,特向向应龙君辞行!”
陈曦大惊,正欲开口挽留,孔谦已转身拉着孔鲋上马,孔鲋眼泪流了下来,瞪着陈曦恨声道:
“言诡而辩!言诡而辩!”
眼前这名可恶的年轻人,自己在稷下学宫第一次见到他时,那种侃侃而谈的儒雅风度很是令他折服,条理清晰,分析透彻,一一驳倒众人,看得他目瞪口呆,如痴欲醉。
特别是最后喊出的四句话,更是如五雷轰顶般,彻底把他震晕了。
从那以后,这名青年人就成了他心目中的一座丰碑,高山仰止,满心敬慕。
现在一切都改变了,无尽的痛苦、失望,如一座大山般沉重地压在少年的心头,让他快要窒息了,才忍不住跑来骂他一顿。
陈曦叹了口气,拱手道:
“孔先生,孔小君子,早日回来!”
孔谦不答,策马远去,张巧珍恼恨道:
“哼!那孔小子再回来,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张宝龙不说话,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很是不舍,孔鲋这个小伙伴家学渊源,文采绝妙,让他很是钦佩。
而张宝龙的谦让礼貌,也让孔鲋很是欣赏,特别是张宝龙不时搬弄从姐夫那里听来的水浒传,更是令孔鲋深深迷醉。
陈曦很是明白孔鲋的心思,他对这名少年可是欣赏的很,孔老二的嫡系血脉确实了不得,小小年纪就傲骨铮铮,仗义执言,好极了!
孔鲋,等你回来,就可成为我的一大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