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把衣服拉下来。
宁欣手指蜷缩一瞬,还是伸过去。
衣摆再次撩开,她轻轻摸了摸疤痕。
她语调轻颤:“很痛,对吧?”
“不痛!”
可是你说,宁欣,我有点痛。
如果,如果那个时候,我没和你分手,没有丢下你,就好了。
你就不会一个人…一个人……
思绪到这儿,宁欣收敛情绪,一双泪眼看过去:“你和你家里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不管你?”
何东帆一副不太懂的样子:“什么什么事?什么不管我?”
他起床,从书桌上扯了两张纸巾过来,给她擦脸,语气无奈:“我可是发过誓不让你哭的。”
宁欣只觉得何东帆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在岔开话题,不愿意说。
她推开他的手,眼泪又要溢出来:“晓桢说了,你家里人给你断了经济支持,你不要瞒着我。”
何东帆上床,一臂弯把人揽进怀里,躺下去,语气振振:“真没有这个事儿,不要经济支持是我自己决定的。”
“你自己?”
何东帆指腹给宁欣抹掉残留的泪水,看着她的眼睛,点头:“嗯,我自己。”
他神色看上去不像说谎。
宁欣情绪缓过去一些,并不想被看见掉眼泪,指挥:“关灯。”
何东帆无声轻笑一下,伸手把灯关了。
房间再次陷入漆黑里。
宁欣抱着何东帆的腰,靠过去,声音细细的:“为什么不要家里的经济支持?”
“我就是想证明一下。”
“证明什么?”
“证明…”何东帆顿了一下,揽住宁欣的手紧了紧,“证明我什么都可以。”
其实,这话,他说得有些大了。
但他怕说细致,她又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当初,他说他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就算以后累一点,苦一点,他也不会后悔。
可他们都不信,包括她。
说他天真。
说他愚蠢。
说他可笑。
以过来人自居,说他没受过生活的苦,没遭受过社会的打击,才会那样选择,那样信誓旦旦。
所以,他想证明。
证明他们说的那些,甚至更甚,他真的不惧。
他更想证明,他自己就可以担负自己的未来,无论怎样。
所以,他想证明之后,去找她。
告诉她,她不用有勇气担负他的未来。
然后问她,可不可以,还和他在一起……
窗外的雨停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
宁欣喃喃一句,带着浓浓的心疼:“可你这样,过得太辛苦了。”
何东帆思绪被打断,他就不明白了。
她为什么总是心疼别人,不心疼她自己。
就拿这件事说,他在这边,只需要负责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就好,再不济,他自己知道身后有家人,有港湾,是他一句话就会得到支援的后盾,是他所有不畏惧的底气。
可她不一样。
她当时才十八岁,要负责自己和妈妈的生活,还要赚医药费,她没有港湾,没有后盾,还没有退路。
所以,与她相比,他到底哪里辛苦了?
最辛苦的,不就是她不爱他这件事吗?
思绪到这儿,何东帆搂着宁欣的腰,一把把她抱到身上。
她实实在在的重量,让他心安。
何东帆语气沉:“你多爱我一点,我就不辛苦。”
“我会的。”她在他胸口蹭蹭。
何东帆手指在她背脊挑挑点点:“所以,你相信我可以做得很好吗?”
“……”
他补了一句:“这世上…所有的事。”
她一点不思考:“相信!”
他笑出声,胸口微微颤动:“都不带考虑的吗?”
也太不走心了。
宁欣:“因为,你的字典里没有‘投降’两个字。”
这话对何东帆胃口!
他把她搂紧,手继续动着。
宁欣反手按住何东帆手腕,往下拉了拉,两侧腰窝中间的位置,闷声道:“这里揉一揉。”
何东帆照做。
渐渐的,他动作慢下来。
——你的字典里没有‘投降’两个字。
这中二的话怎么这么熟悉啊!
他后知后觉,她怎么知道他受伤的?!
他也没跟杨晓桢说过!
艹!
该不会是…
何东帆一把把宁欣从身上抱下去,摸着黑就到书桌前,打开电脑。
宁欣不明所以,跪在床上,慢慢爬过去。
何东帆从桌面进入网页。
他点开未命名的文件夹,翻着。
是了。
她一定是看见了!
鼠标滑动着…
一顿。
【到底什么时候给我!想疯了都!】
昨晚,她说…
——何东帆,不是想疯了吗?
何东帆埋头,手掌摸着后颈,闭上眼睛极度懊恼地‘啧’了一声。
宁欣跪趴在床边,解释:“楼上的邻居搞装修,渗水了,我想检查一下电脑有没有坏,从桌面一个小图标点进去的。”
“……”
宁欣:“这是你自己建立的网页吗?好厉害。”
何东帆:厉害个球啊!
这是他大一时候的作业,后来慢慢改动,最后变成了他的秘密基地。
结果…
何东帆抬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丢人’!
真是没谁了!
必须毁了!
艹!
他根本没有写‘删除’功能。
宁欣看何东帆对着电脑发愣,噜了噜嘴。
知道他爱面子,被人窥探了心事,这时候肯定难为情。
她刚打算再说点什么夸夸他,就看见他操作着电脑,打开一整个屏幕的代码。
他噼里啪啦敲着代码。
宁欣:“你干什么?”
“删掉!”
“不要。”
“……”他不理她。
宁欣光脚就下床,拉着何东帆手臂,告诉他:“我都倒背如流了。”
那晚,何东帆和宁欣窝在床上,各自讲着自己的那两年。
后来,实在太困了。
宁欣坚持着,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何东帆,如果当年,我们没有重逢,怎么办?”
何东帆的答案,让宁欣眷念一辈子。
他语气不羁地说,什么怎么办啊?那就接着找啊,找一辈子啊。
宁欣问,一辈子,是不是太长了?
他捏着她手腕,拉到嘴边亲了亲,说,没有重逢,三年,和一辈子,也没什么区别。
宁欣相信这个答案。
因为,少年的字典里,没有‘投降’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