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自打有意识起,便知道,哥哥和她是不同的。
哥哥的身体似乎很差,明明没有挨过母亲的打,身上依旧会出现青紫色的斑点,还时不时的发热晕倒。
那名为父母的二人会给他香甜的面包、乳白的牛奶、新鲜的水果……虽然家里很是简陋,但还是会时不时地给他带回好吃的。
而她,只能吃他们剩下的。
哥哥能感受到父母的偏心,并对此很是得意,还时不时地向她炫耀。
父母待她与哥哥是完全不同的,与犯错后的哥哥不同,等待她的不是温柔的安抚,而是劈头盖脸的鞭打。
她不能理解。
也许是因为哥哥身体太差了,所以父母更加关心他,也是正常的。
女孩这么想到。
女孩没有名字,不管是父母还是哥哥,唤她时总是用“喂”来称呼,一开始她以为这就是她的名字,直到一次出门,发现陌生人之间也会用“喂”来代替称呼,才恍然这不是名字。
女孩从小便知,她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她能看到很多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墙壁中钻出双目流血的女人;马路上被砍成两半浑身是血的男人;肥肉堆积如山却还在不停地往嘴里塞的胖子;蹲守在楼前流着肠子不停嚎叫的红色小狗……
她看得见他们,却碰不到,与父母说时,他们会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自己,说她是疯了。
于是女孩便不再同他们提起,虽然那些莫名其妙的人会突然出现在她的家里,猛地凑到她面前,咧开或是一片漆黑、或是一片淋漓鲜血的嘴,狞笑着问她能不能看见他们。
女孩很害怕,不断地往角落缩,但没有用。他们可以随意穿梭墙壁。她靠在墙角的结局就是被一个个长条鬼影从后上方垂下,将她包裹在内,直勾勾地盯着她。
女孩多次被这些“人”吓出撕裂的尖叫,每到这时,被惊醒的父母和哥哥便会不耐烦地让她闭嘴,如果再不闭嘴,面临的就会是一顿毒打。
“安静点,不要突然发神经。”母亲厌恶地看着被吓到涕泗横流的女孩,冷冷道。
女孩知道这样会让母亲不喜,但总是控制不住,那些恐怖的人影就像影子般跟着她,特别是在发现她能看到他们之后。
【帮帮我……】
【帮帮我们……】
【为什么不理我……】
【不要装了,我们知道你看得见。】
那些不知什么东西会时不时地凑到她的耳边,阴风阵阵吹过,阴森的话语传入她的耳中,让她几乎要瘫倒在地。
她也曾想寻求帮助,但只要她告诉旁人那些“人”,他们就会露出和母亲一样奇怪的眼神,而后将她带到父母身边,说她可能神经出现了问题。
父母在和人笑着完道歉后,面对她时便会变了脸色,厉声质问她想跑到哪儿去,并警告她不要再说这种神经兮兮的话。
女孩不能理解,却也不敢反驳。
不过幸好,她找到了个愿意相信自己说话的人。
那是个睡在他们家邻巷中的老头,每当父母出门,将她反锁在家时,她都会翻窗户出去,找那老头说话。
那老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质疑她的话,而是认真地听她说完,哈哈一笑。
“你这话说的,好像能看见鬼魂一样。”
什么是鬼魂?她问道。
“就是人死后的灵魂。”老头喝了口玻璃瓶装的水,道,“你要是真的能看到,那可真是天纵奇才呦。”
女孩不明白老头的“天纵奇才”,但能感觉到他在夸自己,不禁有些欣喜。
虽然女孩很喜欢老头,但周围的人好像都不喜欢他,很多人都嫌他脏,说他是什么乞丐。
老头和女孩讲了许多有意思的事,总是笑着看她。每当女孩向他跑去时,就会看到他坐在那堆废墟中,笑着等自己来。
聊到父母,女孩和他说了父母总是打自己,觉得他们对自己并不关心,但老头却好像不认同这个想法。
“世间哪有不爱自己小孩的母亲呢?”老头拍拍她的肩膀,“只是你现在不能理解他们罢了,不要担心,父母肯定是爱小孩儿的。”
爱?
女孩第一次接触这个字,对此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她只听到过一次,是母亲对哥哥说的。
女孩没有反驳老头的话,毕竟她也不知道爱是什么,只能沉默着听老头开导。
与平日一样聊完,女孩翻窗回家,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母亲。
与母亲对上眼的那一刹,女孩感到了不对,转身想跑,却被楼下突然冒出的鬼脸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僵住了。
随即,一只手紧紧扣住了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扯到了地上。
“你去哪里了?!说话!”
女人美丽的面容变得狰狞,眼睛好像两束火光,要将她燃烧殆尽一样。
女孩没有逃过一顿毒打,打完后女人严厉禁止她再一个人跑出去,并将她关进了漆黑的小屋中。
这小屋里没有一点光,空间狭小紧塞。女孩蜷缩着,浑身都在痛,疼的她止不住的颤抖。
这是爱吗?
女孩回想起老头的话,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如果这是爱……
那她还是不要了。
女孩哽咽着,将头埋进肘臂,浑身都在颤抖。
因为害怕母亲再打自己,女孩从那后便老实地呆在家里,想到老头说的,要同父母多交流,做些让父母开心的事……
女孩便学着哥哥的样子向母亲撒娇,尽管她有做没什么用的打算,但母亲的反应还是让她难以接受。
当她拉住母亲的手指,笑着向她说自己今天扫了地,可不可以吃些面包时。母亲神色突变,一把甩开她的手,神情充满了厌恶。
“所以你做这些只是想得到什么东西?不要去学你哥哥,你这样只会让我恶心。”
女人那充满厌恶的话语神情让女孩永生难忘。
她只做过一次,后面再也没有试探地伸出手过。
本以为这样沉默着,会让自己好受些,但麻烦总会自己找上门。
事情很简单,她只是好奇哥哥的牛奶是什么味道,便去问他,听她这么说后,哥哥很干脆地同意了,却在她刚抿第一口时哭喊起来,告诉跑来的母亲她抢了他的杯子。
女孩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在被母亲打时死死盯着他,嘴唇止不住地颤抖。
真的,好难受。
女孩躺在地上,蜷缩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
女孩想不明白,却也不想再想了。
反正做什么都会被打、不管做什么都会得到惩罚……
一个鬼魂突然问她道。为什么不反抗呢?
反抗?
对谁?
女孩迷茫地看着那混黑的鬼魂,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既然做什么都会被打,那就代表什么都能做。”那鬼魂再次道,“反正不会有比现在更坏的了,不是吗?”
那鬼魂话语很轻,似魔语般在耳边呢喃,细碎的话语低吟着,似乎是想引诱她做什么事。
女孩不知道他想让自己做什么,但她确实有了想做的事。
在一次父母出门,只剩他们的时候,女孩看着坐在餐桌上无聊地摆弄着独属于他的玩具的哥哥,握紧了手中的玻璃杯。
她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男孩,距离越来越近,她压抑着呼吸,努力维持平静的状态,直到男孩察觉到动静扭过头的那一刻——
她猛地举起杯子,一把砸在了他的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