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心中已经有了数,便也不如替莞贵人讨赏那会那般,只静静的侍立在侧。
皇帝瞧着慎贝勒,开口笑道,“朕可没有藏着那么多的好东西”,说着又瞧向一侧的安陵容,眉眼之间却似乎藏着些瞧不清楚的情绪,“安贵人不妨自己想一想,看今日要向朕讨些什么赏赐。”
说完,也不等安陵容答话,端起酒杯畅快的一饮而尽。
倒是身旁的太后开口,“皇帝,酒冷了便不易饮了,让奴才们暖一暖再送过来吧。”
皇帝听闻,面上依旧带着笑意,却将酒杯啪的一声重重按在桌上,复又开怀笑道,“皇额娘说的是,朕今日实在是高兴,有些贪杯了。
让皇额娘替儿子操心了,实在是儿子的不孝。”
转头又对苏培盛说道,“去,把冷酒拿下热一热,给朕换些温的过来。”
可苏培盛刚走出几步,却又被皇帝叫了回来,“苏培盛,你去把先前蒙古进贡的白热酒拿上来,趁着几个朕的兄弟们都在,今日便一起尝一尝。”
苏培盛应声下去。
其他嫔妃不明所以,可皇后听闻却是面色一变。
这白热酒是蒙古部族最爱喝的烈酒之一。
蒙古部族以游牧为生,夏天日子还算好过,可冬天一到,草木稀疏,若是草料准备的不足,便要在冬日牧着牛羊往远处寻找牧草。
那马背上风吹雪寒自是难免。于是,蒙古人便将烈酒带在身上。这就浓烈辛辣,一口下肚,便似将一团火自口中顺入肚腹一般,哪怕是极寒的夜里,只要来上一口白日热,便如到了中午晒上烈日一样,浑身暖和。
可这酒着实太烈,实在不适合宫中宴饮。
因此蒙古部族进贡以来,皇帝只将这酒存入库房,并未拿出来饮用过。
今日皇帝在兴头上,竟是要宴饮烈酒,自是让皇后心生担忧。
一旁酒过三巡显然仍未尽兴的敦亲王,一听皇帝还藏着进贡的好酒,赶忙喜道,“皇兄竟藏着白日热,臣弟真是好些年没喝过这酒了。”
皇帝亦是十分高兴,“敦亲王竟喝过这酒?”
“回皇上,臣弟当年与蒙古部族一起征战,倒是在战场上尝过几回,一口入喉,便辛辣得犹如烈火入肺,可在那苦寒的时候,越是烈的酒,就越能吊人的性子,着实叫人难忘啊。”
皇帝笑着点头,“想当年,敦亲王也是跟着先帝立下赫赫战功的,是我大清的功臣。”
敦亲王听了这话,不觉面露骄矜之色,仰头笑道,“皇上谬赞了,臣弟已许多年不入战场,如今倒是年大将军战功煊赫,更胜一筹啦。”
华妃听闻,不觉挺直了背脊,悄悄留意着皇帝的神色。
而皇帝眸色不易察觉的微微一变,面上笑意更胜,竟将杯中冷酒举起,冲着华妃笑道,“华妃,你兄长年羹尧平复准格尔,立下赫赫战功,亦是我大清的功臣。
朕这一杯,今日不能立刻敬了你的兄长,便由你替自家兄长喝了接了这杯酒吧。”
说着,便将杯中冷酒饮尽。
华妃本以为皇帝只是会言语嘉奖几句,却未想到皇帝竟会将她与自己的兄长视为一体,特意敬了她一杯酒。
再加上自咸福宫之后,华妃便总觉得皇帝似乎待她不如从前,心下已经忐忑许久。
因此一听皇帝说了这些,不觉动容道,“皇上,兄长为皇上分忧乃是分内之事。又能得皇上时时记挂,实在是兄长之幸,年氏执行。
臣妾多谢皇上厚爱,臣妾替兄长满饮此杯。”说着也将杯中酒水饮尽。
却听皇帝温言道,“刚那杯酒既是敬你兄长,也是敬你的,你在朕的身边这么多年,亦是十分妥帖周到,朕怎能不知。”
听了这话,华妃眸中的莹莹点点不觉变成盈盈泪珠,映着九转琉璃灯的碧色水光滚滚而动。
或许旁人还不知道,可安陵容早在前世便看到了华妃由宠冠后宫到落魄而亡的种种。
见华妃此刻却是如此动容,安陵容心下不觉又是一阵唏嘘。果然还是那句老话,自古帝王多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独独苦了这些痴情的女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