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她枯槁的手摸着我的脸:“我的儿,我与你缘浅,只能做十年的母子,剩下的日子,我要去下面陪你兄弟去了。”
任我怎么喊她,她都不再回应我了。
我们之间的十年,还抵不过他在你肚子里的几个月吗?
我嚎啕痛哭,在地上扭成了麻花,他们要把我娘装入黑漆漆的棺材时,我拼了命的去拦,但我还那么小,还没大人们的胸膛高。
是哥哥一把搂住我,将我连拖带拽抱离了灵堂,他的眼睛和我一样红肿着。
我两天水米未进,哥哥掰开我的嘴,把点心胡乱塞我嘴里,哑着声音对我说:“吃!”
“我和你一样,我也没了娘。”
“娘要我们好好的,要我们都活着,你为什么不听她的话!”
我后来才知道,我娘的死因,身体不好是一方面,还有一个原因是我的外祖,娘亲的娘家,卷入了一宗党争案,全家被下了大狱,消息传回京城时,我的外祖父已经病死在流放途中。
曾经的高卢许氏,帝师之家,一朝倾颓,便是满盘皆输。
娘亲去世之后,父亲好像也苍老了许多,向宫里告病递了辞呈,连那闲职都没有了,松松散散的做了个清贫侯爷。
他也没有再娶第三房妻子入府,成日里只守着我们兄妹三人。
娘死后,我生了很重的一场大病,缠绵病榻了两个多月,等病一好,哥哥交给我了一把剑,每天天不亮就拉着我起来和他一起操练。
我偷懒他就打我,他长我三岁,常年练武的人,我是打不过他的。
“起来!阿郢,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己强大,我们才不会被欺负了去,谢家才不会被欺负了去!”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几年的习武使我体格强壮了不少,这些年,我几乎就没怎么生过病,这一点上,我是感谢我哥的。
可惜他只教了我三年,他十六岁那年的中秋,他毅然决然的准备去投军。
父亲自然是不肯,他听从了祖父的守成教育,谢家的孩子不要去当兵从军,一个不好就容易为家里招来灾祸。
哥哥年少气盛,被父亲罚跪祠堂,三天不吃不喝,我拿了吃食偷偷去找哥哥,撞见了哥哥和父亲深夜谈话。
“父亲年少时也曾参军戍守边塞,为什么父亲可以,我不可以?”
父亲老了,声音带了些悲凉:“那条路是为父走过的,其中凶险你哪里知道?”
“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一定不可行?”
父亲的声音带了些急:“你...唉,罢了,听为父一句劝,从军并非易事,籍籍无名平安归来还好,若是稍有建树,小到军中,大到朝堂,我真不想让你去蹚那滩浑水啊!”
哥哥声音坚定:“父亲,你错了!整个谢家都错了!正是因为我们手中无军功,无权势,才让这百年侯府败破成如今这番局面,手握重兵,才不会被人肆意打压,父亲,你相信儿子,儿子定会让这百年侯府再续荣光!”
我趴在门缝偷听着父兄的谈话,父亲这两年身子不大好,勾着身子,微微咳着,好半天才喘着说完了一句话:“也不知道你有这份心思究竟是福还是祸...”
那天夜里天不亮,哥哥收拾了行李,告别了他院子里的红袖佳人,头也不回的去了边塞从军。
父亲大约是知道的,一夜通宵未睡,咳嗽的声音整个院落都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