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聿珩再次把勺子举到顾廷琛唇边,这样的事情他做过无数次,对于两人都轻车熟路,顾廷琛就着孙子的手喝了一口汤,抬起眼轻声问道:“他们还在书房吗?”
顾聿珩又舀了一勺汤,这汤炖足了火候,他亲手撇了油,汤汁清清亮亮的,香味扑鼻,看上去就有食欲,他回道:“是,这么久了,不知道在聊什么。”
顾廷琛又喝了一口汤,抬手示意够了,叹了口气说道:“昨天你父亲突然来了老宅,他不知打哪儿听说了小妍爸爸去世的消息,跟我唠叨了几句当年的事。”
顾聿珩的手里已经换了粥碗,刚出锅的粥滚烫,他用勺子搅动着降温,闻言动作一顿,故作淡定地问道:“怎么了?”
顾廷琛道:“提起这个我就生气,他不说我竟不知道,原来当年他瞒着我做了那么多蠢事,人都说:心自在,自安宁,你父亲逃不过人生三毒:贪、嗔、痴,做人不能既要又要,可他偏偏看不开,意气用事,所以他心乱了许多年,丢了自己许多年。”
顾聿珩听得云山雾罩,他追问道:“父亲到底做了什么?”
他莫名心慌,他看得出来爷爷是真的动气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和阿妍有关,或者说和她的父母有关,从他知道有沈家的存在开始,十几年了,他一直不遗余力地着手调查,自认对沈家的了解并不少,可爷爷说的显然是他并不掌握的,会是什么事呢?
面上不动声色,顾聿珩把搅温的粥喂给爷爷,又夹了一筷子酱菜,酱菜是芳姑姑做的,如今她模仿小妍的酱菜有八九成相似,平日里吃不到本尊亲手做的,顾廷琛也能接受家人用心仿制的山寨版。
慢慢咀嚼,咽下口中的食物,顾聿珩终于等到顾廷琛开口,可话峰一转,提到的却是杜兰秀,“你母亲性格是强势了一点,当年我也是看中了她在商场上的造诣,才放心把顾家的生意交给她打理,说到底她只是个女人,再强势的女人也需要丈夫的疼爱,你父亲从来没有把她当做妻子看待,也难怪她会视我们家如仇敌。”
顾聿珩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底的情绪,他没有等到想要的答案,也想不出该如何接话,索性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喂粥。
祖孙两人皆是默不做声,安静地吃完了饭,顾聿珩收拾碗筷,端起托盘准备下楼,出门前,顾廷琛叫住他,“阿珩,你父亲这次主动找小妍谈话,就是想把二十几年前的事情坦诚相告,小妍这孩子性子耿直,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咱们不能怪她,我是担心你父亲一时激动控制不了情绪,他最近血压不稳,我知道你夹在中间难做,难为你了。”
顾聿珩沉声道:“我知道了,我会从旁周旋,小妍那边你放心,她识大体,知进退。”
说完,顾聿珩出门下楼,不多时,手里端着茶盘回来,在顾廷琛房间的茶几上摆好,倒了两杯茶,递给顾廷琛一杯,说道:“芳姑姑手艺不减当年,从小喝她泡的茶长大,到现在还没碰到过能与她一较高下的人。”
顾廷琛看了一眼碧绿色的茶汤,深深闻了一口,轻笑着道:“别说是你,我也佩服她这手艺,人说无论喝茶还是泡茶,都看心境,身心净化,滤去浮躁的人,才能品到不一样的茶香。”
顾聿珩深以为是,道理人人都懂,真正能做到人又有多少?就如同此刻,人在屋中坐,心却早已飞到隔壁,而书房中的两人,又有哪个能做到心素如简,人淡如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