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妍扶着顾廷琛躺下,接上床头心电监护,亲手帮他戴上氧气面罩,静静观察监护仪上的数据,几分钟后,确定老爷子无大碍,抬起头看向顾伯远,冷静开口:“顾伯父,我有些话想问你,咱们去书房谈吧。”
说罢,不等顾伯远回应,江妍先一步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顾伯远帮老爷子掖了掖被子,俯身说道:“您好好休息,我会开诚布公地向小妍坦白一切,糊涂一生,大梦一场,也是到了该醒的时候了。”
顾廷琛闭目不语,耳听门开了又关,片刻,他终于睁开了浑浊的双眼,眼底已然潮湿一片。
书房里,江妍和顾伯远隔着书桌,相对而坐,顾伯远神色无波无澜,率先开口,“清明节那天,我去看了你妈妈。”
江妍:“我知道,谢谢你送她的向日葵。”
顾伯远眼神飘忽,似陷入了回忆之中,“阿玉曾说过,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是忠诚、勇敢,可惜,我一样都没做到,我让她失望了。”
不想再打感情牌,江妍单刀直入:“聿珩跟我说过,我妈妈是在你和杜阿姨结婚的时候离开的永平县,她是去找你了吗?”
顾伯远:“没错,只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她来了,直到两年多后,我们在南浦路的千草堂偶遇,我才知道她一直在龙山。”
偶遇?江妍蹙眉,顾伯远看着她,轻轻勾起唇角,“你不信?”
江妍不置可否,顾伯远叹了口气,“阿玉每次不信我,也是同样的表情。”话锋一转,又道,“孩子,我既然决定和你说起当年过往,把曾经的不堪暴露在人前,你大可不必怀疑,我向你保证,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战术性沉默,江妍看着顾伯远,他神情淡定从容,确实不像是说假话,心中权衡之后,江妍继续问道:“然后呢?”
顾伯远:“我记得那是一九九六年的一月,聿珩差不多一岁半,有一天他突然发了高烧,我带着他去了医附院,儿科专家说他得了幼儿急疹,用了口服药,孩子吃不下去都吐了,两天两夜,体温始终降不下来,我心疼他太小,不忍心给他打针输液,当时专家建议我们试试中医,推荐了千草堂的圣手,我当即抱着他去了,可怎么都没想到,会在那里遇到你妈妈。”
江妍插了一句:“我妈妈为什么会在那儿,她也病了吗?”
顾伯远:“不是,她在那里工作,你外公是中医师,她从小耳濡目染,辨药识草的本事也会一些,只不过她只读到高中毕业,没有医学院校的正规学历,也没有行医资格证书,所以只能做些杂事。”
江妍静静听着,顾伯远接着回忆,“我看见阿玉,激动得心差点跳出来,跟着来的司机是杜家人,于是我把他支开,才终于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
孩子生了病,母亲都不亲自陪着,还好意思说派来个司机,不然呢?让顾伯远抱着孩子自己开车吗?江妍眼皮一掀,为一岁半的顾聿珩发声:“孩子还病着,你还真是有闲情逸致。”
自嘲地笑笑,顾伯远倒是十分赞同她的话:“是啊,我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前任……是我亏欠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