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许久,只听一道平缓的脚步声响起,明德手中动作一顿,再抬眼时,门上已落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面上泛起些许愉悦,他忙起身快步拉开门。
明砚舟穿着身内侍的衣裳站在门外,神情之中瞧不出一丝忐忑与拘谨,见着来人,他只一笑,并未出声。
明德眼中泛起些喜悦之色,但又担心此景落于有心之人眼中,忙请他进来。
明砚舟摘了头上的巧士帽,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便低声道:“兄长放心,我一路小心得很,绝无人跟来。”
明德心下一松,他抬手阂上门这才转身:“侍疾之时偶然听闻你今夜值守,本王便请人给你递了个信儿,可会耽误你的正事?”
“不会,今夜与我一道的都是可信之人。”
“那便好。”明德走到桌案旁坐下,抬手给他倒了盏热茶,也不拐弯抹角:“坊间降灾之说,可是你的手笔?”
“是。”明砚舟接过茶盏,握在手中并不喝:“我既已决定与您同行,又怎能不替您筹谋一二。”
“为我筹谋?”明德眼中落了几分笑意:“不逾你难道没有分毫私心?”
烛火一跳。
明砚舟闻言倒是笑起来:“我即便有私心,也不过是想为我老师翻案。兄长只需知晓,百姓愚昧,是以定然会相信‘降灾’一说,如此您便是从中得益最多之人。”
“陛下德行有失,您才可图大事!”明砚舟面色平静,叫明德恍惚以为他口中所说的只是一件小事一般。
“你所言极是。”明德极为认同,但片刻后又拧紧眉:“不过,只是‘降灾’这样不着边际的传言,可定不了父皇的罪。”
“兄长放心,我手中有人证,只要能升堂审理,此案定然能翻。””明砚舟抬手将茶盏凑近鼻尖,茶香氤氲,他挑了眉:“好茶!”
“你既有人证,为何不遣他敲登闻鼓告御状?如此事态定然能扩大,不出数月,便可举国皆知啊!”明德眼前一亮,他急急道:“如此,本王还何愁师出无名?”
明砚舟眼中神色一沉,片刻后他抬起眼:“兄长莫不是以为,登闻鼓乃是为天下有冤之人而设吧?”
明德神情一怔。
“我曾在金陵瞧过一人敲路鼓鸣冤情,此人须先受刑,刑罚之后倘若活着,才能将案件呈堂审理。”明砚舟将茶盏置于桌案上:“可若衙役下手重些,把他打死了呢?”
“怎会将人打死?不逾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明德并不知他何时去的金陵,只当是旧时之事,便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兄长便对我大胤的朝臣,这样放心吗?”明砚舟看着他:“莫要忘了,大胤泰半文官都是柳青河的人,登闻鼓院的判院官亦是,而柳青河向来得陛下青眼。”
余下的话,不用说明德也能明白。
陛下若不愿为叶宣平反,暗中授命判院官杖责之时先将人打死……
明德顿时住了嘴。
明砚舟垂眼看着茶水渐渐失了余温,他拿起桌上的巧士帽站起身:“我虽翻案心切,却也不想让人无谓送命。”
明德随他起身,眼中谋算深沉。
明砚舟抬手将巧士帽戴好,俊朗的面色笼在烛火中:“兄长,我今夜来还有一事相告。”
“何事,你只管说来。”
“我任指挥使不过数月,殿前司中也不是人人都服我,为防意外,您最好在宫外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