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抿着唇。
明德见状也不催促,他将那张纸递到明砚舟身前,温声道:“本王并非在与你顽笑,只想问你一句,敢吗?”
袖中的手缓缓拢紧,明砚舟耳边顿时响起他那日的一问:“若本王要做的事,太过惊世骇俗呢?”
彼时隐隐的预感,如今即将成真。
明德的目光落在他面上,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片刻后,明砚舟脑海之中灵光一闪,他只觉背后的战栗越来越强烈。
额上渗出些汗,明砚舟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神才朝着明德笑道:“可兄长,我今日倒想问你一句,为何?”
明德垂眼看着他,倏尔间便笑起来,他语调轻松,但其中的深意却令人不寒而栗:“只因本王不想做鱼肉。”
他弯腰凑近些,悄声道:“父皇优柔寡断,又惧怕突厥挥兵而来,长此以往,大胤储君之位定然旁落。若本王不为自己谋划,届时定无好下场!”
明砚舟身形未动。
“本王知你心中疑惑与惶恐,但不逾,不是所有父亲都如先泰亲王一般慈爱的。”
明砚舟闻言,袖中的手指早已攥紧,他喉结一滚,轻声道:“陛下待您不好吗?”
“他虽养着两个儿子,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着皇位,斗得你死我活。”明德言毕直起身:“他从不劝阻,只空悬储君之位多年。你猜他所图为何?”
“为何?”
明德眼中笑意渐盛:“文官势大,他自己奈何不得,便养着我们兄弟二人与之争斗。你瞧仇观年等人下狱之后,本王不就拔擢了自己人吗?”
“在你重伤不省人事的那么多年里,本王俱是这么过来的。”明德眼中满是自嘲之色:“若再乖顺地等下去,以他自私自利、软弱无能的心性,本王绝无继位的可能。”
……
明砚舟心下一凛,随后神情自若地笑道:“如此小事,还值得兄长亲自跑一趟吗?”
明德深深地打量着他的神色:“不亲自走这一趟,本王的心实难安啊。”
“可我记得那日分明已是给了您答案了。”明砚舟极力忽视背后的汗湿之意,眉眼清晰:“兄长不信我吗?”
明德摇了摇头:“本王不敢相信太过轻易得到的东西。”
“轻易吗?”明砚舟起身替自己倒了杯茶,随后又返身坐下,他执起笔,在那行字下方落了笔。
字迹粗放大气,他眉间是一片漫不经心。
明德看着他的回答一点点出现在眼前,眼中笑意已是难以抑制。
“良禽择木而栖。”
明砚舟写就后便放下了笔,笑道:“兄长合该多信任我一些。”
明德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眼中已是一派轻松之色,他站起身拍了拍明砚舟的肩:“本王果然未曾看错你。”
他知晓明德最是谨慎,今日便是得了这一句话,想来也不会全然信任于自己。
不若便再送他件大礼。
“兄长,若我助您夙愿得偿,届时可能满足我一个愿望?”
“别说一个,十个百个都不是问题!”
“不必那么多。”明砚舟摇了摇头,随后又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青州一案。”
他写完再抬眼时,便瞧见明德神情一顿。
明砚舟缓缓露出个笑:“兄长,允我此事于您而言,只有利。”
“此话怎讲?”
明砚舟抬起指尖点了点那几个字,随后抬头看向他:“这是我送你的理由。”
明德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荣成帝有过错,自己才能不受后世诟病!
他心中戒备渐消,唇边笑意隐隐:“本王答应你。”
明砚舟这才站起身,朝着他拱手一礼:“多谢兄长。”
“你既然认本王是兄长,此后便不必多礼了。”明德扶起他,低声道:“以后,本王还须仰仗你与你的殿前司。”
明砚舟闻言,神情真挚,他缓缓启唇吐出几个字:“誓死相随。”
明德听清后,心下已难掩激动,他又重重拍了拍明砚舟的肩膀,这才告辞离开。
明砚舟送他出了门,再回值房时,瞧见他抿了一口后再也未曾碰过的茶水,眼中笑意渐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