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真正的进入了夜叉鬼阿诺的内心世界,不是依靠她个人的努力,也不是因为阿诺想要向她敞开心扉,而是借助寄梦所特殊的设备。
熟睡中的阿诺,表情异常狰狞难看,这不是催眠,无法通过阿诺的嘴亲口诉说他见到了什么。他自己的内心世界,只有阿诺自己,以及因为偶然的机会,闯入他内心的柳絮,能够亲眼见证。
柳絮就躺在阿诺的身旁,此刻正和阿诺共享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的天空是阴暗的,空气是浑浊的,高楼大厦在炮火中倾倒,熊熊火焰在树顶上燃烧,废弃的车辆横七竖八,流出的汽油炙烤着无数焦黑的尸体。
在废墟大街的中央,一个背影宽阔,头发略短的男人,怀中正抱着什么痛苦。
虽然和现在消瘦并且留着长发的阿诺形象大不相同,柳絮还是第一眼从他的背影中认出来了。
柳絮走上前,站在阿诺的身旁,发现他怀中抱着的,是一个死去的貌美女性,毫无疑问,这个女性就是阿诺过世的未婚妻子。
阿诺穿着正装,白色的衬衫虽然都是污渍灰尘,衣领却依旧挺直,可以看出在灾变之前,阿诺是一个多么干练的男性。
“阿诺。”
柳絮小声地喊了一下,阿诺却无动于衷,似乎并不觉得柳絮存在于他的世界中。
“阿诺。”
阿诺依旧没有回应,他只是流泪痛哭,心里充满了痛苦与愧疚。他多么想,多么想和未婚妻立场交换,他宁愿丧失生命的是自己,只求能够换取妻子的复活。
他多么希望妻子能够活着,即便面对灾难猛兽,只要两人携手并进,就没有什么是无法战胜的。
他祈求上天,乞求地狱,乞求一切牛鬼蛇神,而他的愿望也得到了满足。
天空开始变色,浑浊的空气变得清新,树顶上的火焰消失了,满街的尸体也全都不见了。阿诺感觉到怀中的温度,他低下头,发现未婚妻的眼睑微微颤动。
依旧是残破的城市,废墟的街道,此时却有温暖的光在抚慰人心,此时却有绿草嫩芽破岩而出。
未婚妻用手抚摸着阿诺的脸,眼里都是璀璨的星星。
阿诺哭得更大声了,眼泪夺眶而出,却是喜悦的泪水。
阿诺的内心是喜悦的、是谨慎的、是害怕的,他看着活生生的妻子,心情也渐渐从害怕变成了恐惧。他恐惧的是妻子会再次离他而去,他恐惧的是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恐惧的是自己彻底被拿捏了。
“阿诺,一直陪着我好吗?”妻子说。
阿诺咬着牙,在犹豫与激动下狠狠地点着头。
然而,在阿诺沉浸在温馨的两人世界时,他们旁边的柳絮,身体却在一点点地消逝。
“阿诺,”柳絮大声喊起来,“醒醒,这一切都不是真的,阿诺,她已经过世了,不要被自己的梦欺骗,这不是现实,不要沉沦下去。”
可是,阿诺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的眼里只有死而复生的妻子。
在梦境之外,无颜看着阿诺表情的变化,不禁有些担心起来,问旁边的工作人员:“他梦到了什么?”
工作人员摇摇头:“我们无法知悉。”
“他会怎么样?”
“你指的是什么?等到我们施加的效果结束,他就会醒过来。”
“醒过来之后呢,会对他的生活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因人而异,对于执念深浅不同的人,其效果也是不一样的,如果是寻常人,虽然觉得梦境很好,也只是当成偶尔消遣的一种娱乐方式。不过如果是执念很深的人,那就不同了。”
“他们会怎么样?”
效果无非两种,第一,大彻大悟,消除内心存在的遗憾,从此直面现实生活;第二,彻底迷恋梦中的感觉,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第三,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区别,这也是最危险的一种可能,很有可能危及性命。”
无颜退了一步,不满地说道:“这就是你们寄梦所的盈利方式?”
“大部分客人对我们寄梦所都是好评的,产生危急生命的情况更是未曾发生。这就像是现实中的网瘾少年,或者沉迷于二次元宅男宅女,以及对各种事情上瘾的人一样,不能因为其存在隐患,就将其彻底否决吧?”
无颜无言语对,他看着熟睡中的阿诺和柳絮,其中柳絮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而阿诺的脸上则是一副释然的表情,就好像...就好像含笑而终的尸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