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燃着一堆熊熊烈火,随王出巡的臣子、武将齐聚空地,准备欣赏来自西域的风情。早有人为王抬来了金色大椅置于帐门口,王不忍孱弱的盛姬一直站着,拉她与自己并肩坐下,采蘩便随侍在盛姬一侧。不多时偃师带来一个矮小胡人,向王见过礼后,偃师介绍道:“启禀天子,此人名叫鬼偶,在小人身边多年,日常无事时及旅途中会为臣表演各种歌舞杂技用以解闷,倒能打发不少枯寂乏味的时光。”
采蘩甫见鬼偶,心中不由打了个突,只见此人衣着华美,肤如凝脂,容颜俊美,却总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怪异。再多看几遍,终于回过味来,鬼偶虽然相貌堂堂,面上时刻挂着谦卑的微笑,但笑容似乎是凝结在脸上,自始至终没有变过半点神态动作,仿佛这笑是画在脸上一样,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不知大王和姐姐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受,在闪动的火焰映照下采蘩只觉鬼偶全身都散发着诡异的光。
偃师介绍完便退在一旁,只有鬼偶立于空地准备表演。其时明月当空,繁星辉映,伴随着悠远处夜空不时传来的几声鸦鸣,更添几分空灵。鬼偶开始唱了起来,他的声音一出便惊艳了在场一众人,就如后世诗句形容的一样: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谁也想不到如此好听的声音竟能由人的声带所发出,加上曲调也是从没听过的胡音,与中原大相径庭,几个唱腔下来,所有人都被这优美至极的歌声拨弄得如痴如醉。
伴随着歌声,鬼偶开始翩翩起舞,他跳的也是大家从没见过的西域舞蹈,奔放而又不失柔腻,大开可揽明月入怀,大合又能拈针刺花。他的身子柔软且灵动,各种高难度动作做起来都是挥洒如意。随着节拍逐渐急促,众人心潮也随之澎湃,直到一曲终了,每一个人都半天不能从曲中挣出……也不愿出来。
王听得醉了,盛姬更是泪流满面,不得不说这塞外怨曲的确能引起每人的共鸣,在不同人心中唤起了无数个不同故事。那一刹采蘩心里也是思绪万千,她想起了家里的父母、兄弟姐妹,想起了雨后屋前池塘的蛙声,想起了好多年前摘了一束桃花送给自己的英俊少年,可是现在连他的模样也不记得了……
鬼偶歌舞罢,王心情十分愉悦,从身边摸出一块金锭赏给他。鬼偶低头接过,并不说话,他把金锭捧在左手,右手拿过一面丝巾从上面轻轻拂过,就这一霎间金锭瞬间变成了一只打造精美的金手镯。王眼睛都瞪圆了,没等他反应过来,鬼偶又把手镯放在王的手上,然后用丝巾盖住。王没感到任何异常,但拉开丝巾后,手上的金手镯却神奇地消失了。鬼偶打个响指,指指一旁盛姬的手腕,盛姬低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腕上不知何时多出个金手镯,想取却怎么也取不下,小巧之极刚好合自己手腕大小,真不知鬼偶怎么将之戴上去的。采蘩忍不住上来帮忙,但就是把盛姬疼的叫苦不迭,却无论如何也摘不下来。鬼偶发出嗤的笑声,用一根手指勾住手镯,只轻轻一挑,王等三人眼睛一花来不及看清怎么回事,金手镯就回到了鬼偶指上。他把镯子用力往天上抛去,待落下来时,又变成了之前的金锭。鬼偶把金锭放入怀中,再次向王和盛姬鞠躬致以谢意。
王忍不住击掌大声喝彩,旁边看到这个表演的人也纷纷叫好。只有偃师抱手站在一旁,面带微笑,从容不语。
鬼偶表演完魔术后没有退下,他又移步来到采蘩面前,王以为他又有新的表演,手托着腮饶有兴趣地等待着。
不想事情没有向预料的方向发展,鬼偶站在采蘩面前,采蘩只觉他冷漠呆滞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很不舒服。鬼偶忽然冲她作了一个手势,这是个很下流的手势,只有浑浑噩噩的山野痞夫才会做出的动作,在天子面前实在不登大雅之堂,甚至可以说是对天子的大不敬。没等采蘩反应过来,鬼偶忽然一把搂过她,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采蘩惊声尖叫一声,一把推开鬼偶,连连后退好几步。王重重一拍椅子,大喝:“放肆!”
天子发怒,整个天地都为之变色,旷野上冷风突起,卷起无数草叶,似也在迎合天子的肃杀之气。早有武士执刀上前,只待天子一声令下,鬼偶必将横死当场!
偃师呆了,他想不到会突然生出此等变故,赶紧跑来在王前拜倒:“天子息怒,请听小臣仔细道来!”
王虽然愤怒,但即使再怒也得保持天子的威仪,他将已举起准备下令杀人的手轻轻放下来,冷冷道:“你还有何话说?”
如果偃师不能给天子一个合理的解释,别说鬼偶,只怕他这鬼母国大祭师今天也会交代在这里,毕竟人是他带来的。偃师不敢再故作高深莫测,赶紧道:“禀天子,此鬼偶并非真人,他…他不过是小人闲暇中做出的一个玩偶而已,无意中冒犯了圣女,还请天子息怒周全一二!”
“玩偶?”
王愣住了,一时间不能理解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