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怀并不是爱惹麻烦的性子,他在宫中活得艰难,生不出什么救苦救难的菩萨心肠,不踩着旁人往上爬已经是天大的仁善了。
更何况他知道能平平安安活着是仰仗谁,这世上从没有累赘还要再带累赘的道理。
他什么都明白,也足够谨慎,可那天在城门处。
他遇见了一个……怀抱婴孩的老妇。
那是小小的一个身体,佝偻着背,身上仅有的那件棉袄朝上翻卷着包裹怀中的婴儿,北风将她零星几绺银发吹得花白一片。
她没有吵闹,更没有哭天抢地,她控制不住的颤抖却还是端直身子行了一礼,她请求这些厚甲加身的官老爷,能给她的孙儿一口热水。
青怀几乎先一步预料到了结局,他......太懂这些人了。
重重一记推搡,老人连一句整话都没有说完便直挺挺后仰在地上,怀中的婴儿脱了手摔出去好远,可......没有哭声。
青怀下意识上前几步,这才发现那包被里的小儿嘴唇青紫,拳头死死闭着,好一会才攒出些力气喘一口气。
周围气氛停滞片刻,紧接着便犹如沸油入水,原本麻木空洞的人群像是突然被什么惊醒,呼啦啦围了上去。
青怀瞬间便被挤到了几步开外,他耳边尽是流民的怒骂,他看见有人将那老人扶起,有人解了衣裳去裹那地上的婴孩。
“别骂......”青怀想拦住他们,可已经来不及了,愤怒的人群一拥而上,可等着他们的是一把把出鞘的刀剑。
“猪狗不如的杂碎,你们家中都没有孩儿吗?”
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卯足了劲向前冲去,他几乎是直挺挺奔着那长刀。
城门的守卫眉头一皱转刺为挑,利刃划破那冻得冷硬的薄衫“嘶啦”一声,血腥味一瞬间涌了出来。
那男人并没有死,他捂着胸口后退几步,那兵士以为见了血这群苟延残喘的流民便会作鸟兽散。
可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连那个男人都再一次,再一次冲了上来。
没有什么比死亡可怕,除了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