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她听见沙哑的声音，从自己喉咙中发出：“有”
“咚”
宋山月的头被他狠狠地按在审讯台上，发出一阵巨响。
张俞似乎还要把他拉起来往地上摔，却被冲过来的巡查官拦住：“荒唐，简直荒唐。你应该知道数罪并罚的后果是什么。“
审讯稿劈头盖脸的甩过来，宋山月好半晌才缓缓抬头，却垂着眼：“老师我知道，但是我还有一件事没做完，我一定要做完。”
“你上军校的时候成绩不差，宋山月你究竟是什么结局你比我清楚。”
“你他妈的究竟怎么想的，啊！“他站起来指着宋山月吼道：“疯子！你真他妈的是疯子。”
宋山月抬眼看着他，血从他的额角滑落，似乎把他的眼也染上猩红：“老师，让我做完。”
站在角落处的叶倚恪微微皱眉，走上前示意身边的巡查官把情绪波动过大的张俞带走，又挥退了所有人。
他关闭录像设施，关上审讯室的门，走到宋山月的身前轻轻的喊道：“宋山月。”
“嗯”
宋山月垂着头，如一条死狗一般的趴在审讯桌上。
“这次的事证据确凿，你就是全人类的公敌。”
她眼底一片死寂：“我知道。”
“为什么要收留一只外星生命？”
宋山月垂眸不语：“……”
“宋山月，说话！”
“……”
“你说话”
“……”
“你说话，求你了”
叶倚恪蹲下来抓住宋山月的手。
宋山月顺着自己被抓住的手，微微抬眸去看他，就看到他发红的眼。
她恍惚间想起，自己之前与这位叶上将关系还不赖，只是后来他们走上了不一样的路。
叶倚恪军校毕业后顺利成为执行官，而自己因为一些原因连军校都没有毕业直接成为了巡查员，后来更是成为卧底游走在外星文明和各个势力之中，这之后再也没有私下的交集。
宋山月见他明显有些不对的情绪：“你……”
叶倚恪看着她，眼中有异色，宋山月也看到了，要说出口的话，在喉间转了个圈：“要我说什么？”
没等他的回答，宋山月沉默的掰开这位艳绝的像狐狸一样的检察官的手：“叶倚恪，我饲养了外星生物，很多只。”
叶倚恪看到他苍白的脸色，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踹了一脚，凳子瞬间飞的老远把墙皮砸落了一块。
宋山月看了他半晌，说了最后一句话：“求你，叶倚恪，再给我三天，让我做完。”
之后，被两个巡查官拖着到监狱中她没再说一句话。
如宋山月所愿，本该当场处决的罪责，被拖了五天。
不过，不是因为叶倚恪也不是因为张俞——
而是因为联邦首相听到消息，觉得他罪大恶极，要把他的罪孽同她最后的五天，进行全球直播。
宋山月在狱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能理解首相的行为。
因为外星生物没有被完全消灭，他们只是短暂的放弃侵略这颗星球，完全有可能卷土重来，首相要把这些背叛人类的行为掐灭在萌芽期。
但她还是沉默许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
如果真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何至于此？
直播第一天——
一个凭空出现的匿名快递，揭露了宋氏集团高层的恶行，经调查，宋氏集团全部因为通敌叛国锒铛入狱，宋氏集团股价大跌，直接进入破产清算——
消息刷爆了网络，所有人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因为宋氏集团的那些董事们，宋山月才会犯下这么多罪名。
直播间的人气空前——
宋山月再次看到了花嵘。
再见他时，宋山月心中已经没什么波动，如同旧友一般的问道：“那些证据，你花了不少心思？”
“……”
宋山月看着他叹了口气，这个人是她春心萌动时，所有的少女情怀，虽没真等着它开花结果但不可抑制的带着希冀。
现在倒好了，她觉得有些荒诞，温和的问道：“哥，我到底碍到你什么了？”
”你知道了？“花嵘震惊地看着宋山月。
“原来你知道了。”宋山月听见他的话也是了然，不给他说话的空隙，继续往下说：“那个老头一直都想要你继承家业，但是那边一直盯着，他不舍得把你推出来就让我挡枪。”
“因为我不是宋家的种，他用起来没什么负担。”
”现在明白了吗？“宋山月看着他眼中没有什么情绪。
他倒退了几步脸色也一脸惨白，”假的，都是假的!你在骗我，不可能的。要是他喜欢我会把我丢到异形堆中？我妈会死？还有婉婉。对，对的，一定是这样的。”
”· · · · · ·“宋山月静静的看着他，看来军方已经收到了那箱证据，这话也就是宋家覆灭了，他才敢这么说。
”山月，宋山崎那个人渣如果不用婉婉威胁我的话，我是不会帮他的，你们宋家的人果然都是这样。“他说了这句话之后，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你要拿我救婉婉，宋山崎要拿我的研究巩固地位。”宋山月想要动一下身体，却因为被绑在凳子上只有头能动，眼中爬上了一丝堪称无力的情绪：“你们都太着急了，我记得我和你说过等我把事情做完，我也一定会保住婉婉，你没相信过对不对？”
花嵘摇了摇头：“宋山月，婉婉她和你不一样。”
宋山月无奈的说道：“你只要回答对还是不对？”
“对，宋山月你是宋家人，你这些年办的所有事，你让我怎么信你？”
那些证据都是宋嵘找出来交给军方的，宋山月突然觉得无趣：“好，不信就算了。
“……”
“还有事吗？”宋山月抬眼看他：“没有就走吧，我累了。”
宋嵘有些别扭，走了几步后又退回来恶狠狠的道：“宋山月，这里是联邦监狱，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
宋山月：“嗯，我不会。”
直到最后临刑的晚上之前，宋山月也没再见过一个人，她看着白茫茫的天花板，被宋嵘背叛的打击和多日的囚禁让她的精神和身体已经极度虚弱。
她难以控制的陷入回忆中——
其实就算他们不这么步步紧逼，这些年夜以继日的研究她的身体也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
她生于黑暗，游走于黑暗，不是一次的想过放弃，但总希望以一种更有意义的方式或是将军脚下的骸骨，或是英雄足下的踏脚石。
可是生命的尽头总是以一种难以预知的方式到来。
她垂头看向自己，可是她现在像这样被绑在凳子上，哪里还像个人？
“叭踏……叭踏……”
军靴踩在地上的声音，在白茫茫一片的空间中响起——
宋山月抬头睁大眼睛往那边看去——
可没有用，在连日的折磨中，她的精神几近崩溃，无论她的眼睛睁的如何大，她认不出人是谁，只能见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走进房间。
叶倚恪的到来，让沉寂许久的直播间热度再次走向一个高潮——
叶倚恪身份特殊，因为要保护公职人员，在他进入房间的那一刻，四角的摄像头不再工作。
直播画面被切断，只有宋山月牙中的监听设备还在运作。
“宋山月”
“嗯”
“你有没有话要说？”
宋山月在他解开束缚时就瘫软在他的怀中：“没有。”
叶倚恪挥退那几个冲上来的巡查官，把宋山月打横抱起。
“你有没有后悔？”
“没有”
“你有没有苦衷？”
“没有”
宋山月感受到抱着自己的手有些颤抖，使出不知哪来的一点力气，抬起头露出一个笑：“不论你是谁，谢谢你信我。”
“……”
“我觉得有点没意思。”
“……”
“好心人，再也不见。”
滴滴滴……”
直播中检测心率的警报响起，湮灭了叶倚恪的话……
直播前的人只知道那个罪大恶极的人，行刑前死在了叶倚恪的手里，而在场的人看见那个人没有一丝伤痕的死在了他们的上将怀里——
“这就死了？”
联邦网络上，有人在刷屏——
所有人都以为这么罪大恶极的人，生命的倒计时里应该声嘶力竭的忏悔，应该歇斯底里的咒骂，应该神经质的大笑，应该绞尽脑汁的逃脱……
他应该是一个反社会，反人类的变态，应该是一个大声痛斥社会不公的神经病……
不论怎样都不应该像她这样平静温和，似乎还在开解上将。
宋山月死后第一天，因为她莫名其妙的死亡她的尸体被解刨，随即一则社会新闻登上头条：“在法医解刨尸体时，这位罪大恶极的宋博士竟然是女性，而且她似乎在用自己的身体做什么实验。”
网友A:卧槽，牛人啊。
网友B：有谁关心她是怎么以男性的身份进入军校的吗？
人们就这个情况，对军方的人才审查制度是不是失职的问题争论起来。
网友N：只有我关心，她究竟在做什么研究吗？
消息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似乎比宋山月的死还要重要。
她死的第二天，有小道消息流出：宋山月家中等身人偶后的暗室里，发现了好几只外星生物，和几具人类尸体，目前已经被叶上将亲自清理完毕，那些人的骸骨也皆已收敛。
与小道消息一起传出的还有政府通知：军方已经发现异形的弱点，将异形消灭指日可待。
她死后的第三天，政府网站传出的消息又刷爆网络：“几日前，一楚姓人士向研究所邮递一药剂，专家研究发现该药剂能弥补基因缺陷，有专家称这是医学史上的奇迹，官方正在大力排查这楚姓人士的行踪。”
连日来的报道刷爆了网络，宋山月，基因药剂，异形，楚姓人士这四个词条热度居高不下。
半年后的一天，网络上一片灰色：
“异形被彻底消灭，叶上将不日凯旋。”
“叶上将凯旋途中不幸身亡，经检测系沉疴不愈过劳而亡，现尸骨正送往殡仪馆，享年31岁。
他的下属收拾他的遗物的时候发现，近半年他似乎一直在研究一些东西，只不过谁都看不懂上将记录的东西。
他研究的那些东西都随着叶上将的死亡化作烟云，那本他记录研究笔记的本子最后放入他的墓中成为他唯一的陪葬品。